停灯向晓(3)+番外
向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闪着泪花:“谢谢师父……”
她将符纸握着,沉沉呼一口气,抬眼才看清住持原来是个妇人,慈眉善目,耳垂厚而大,似片桃花瓣一样。
见她缓过神来,住持眯着眼笑了笑:“阿弥陀佛,施主去那儿上柱香吧。”
谢天谢地,向晓心说好在村口有座庙,不然今儿个怕是不敢回家了。
太初寺很小,满共摆了三尊佛像,中央一座飘着烟的铜炉,这两年来旅游度假的人多,香火倒挺旺的。
左右没出什么大事,向晓一面往外走,一面打字编辑着准备发给老胡的所见所闻,迈出寺第一步,抬头,撞进女人眼里。
女人弯了弯嘴角,眼里五官清汤寡水的,说:“阿小,好久不见。”
“鬼啊!”
向晓倒吸一口凉气,转身便要往庙里泡,忽觉手腕一紧,被女人死死攥住:“你从前好歹也唤我一声沈小姐,怎得今儿见了我,不是喊我诈尸,便是喊我鬼?”
“我很像鬼吗?向,阿,小?”女人一字一顿,嗓音像雪花一样轻,却是极有压迫感的。
“你……”向晓抖动着牙齿,俩大眼睛一闪一闪,眉头蹙成小山丘,细细弱弱出了声:“你认识我?”
“你叫向小,向南的向,大小的小。1924年冬,我父亲于申沪南面一丛密林口,将你捡回家,取名向小。”
在向晓状似破碎的眼神里,女人慢条斯理道:“你,向阿小,自小便是我沈苓的仆从。”
而后,女人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指尖似有清香:“忘了?”
“什么跟什么啊!”
向晓拍开她的手,脸颊湃上粉色,脸上的绒毛在阳光照射下轻微颤抖,急切道:“我叫向晓,停灯向晓,抱影无眠的晓!1998年出生,一直活得好好儿的,什么捡来的,什么仆从啊……”
她急着反驳,竟一下忘了沈苓刚才还是一具女尸这档子事儿。
现下阳光炙烤着,回味她刚才抓握自己手腕的地方,还有些温度,红墙上倒影着她的身形,单薄颀长,如梦如幻,似是泼墨画里走出来的天仙。复又看她的长相,皮肤尤其白,就像泡在水里的冰块,瞳孔明晰干净,被纤长的睫毛一笼,细碎剪影落在鼻梁处,嘴唇偏是红润且精巧的,说是女鬼大抵冒犯,不如说是神仙。
沈苓望着她,嘴唇上下一碰,鹦鹉学舌道:“停灯,向晓?”
向晓慌乱着撞进她眼里,忽觉世上竟还有这种人,她的嗓音好似被水晶棺椁封存多年,凭他外界如何翻云覆雨,待尘埃落了定,再开口时便同那西洋乐器一样婉转干净,在耳廓上这么一敲,旁人未尝先醉。
“你到底是不是鬼?”
向晓弯曲食指挠了把刘海,望向时衿墙上的影子,嘟囔着下了结论:“有影子的,应该不是鬼。”
“那你是人?”
向晓狐疑着眼,叉起腰仰脸看她,只见沈苓勾了勾嘴角,盯着她的眼睛道:“看我。”
“嗯?”向晓下意识靠近了半寸,一晃,沈苓消失了。
“嘶——”
神经遭了重创,向晓立时便受不住,脖子一歪,晕倒在沈苓怀里。
沈苓鼻息轻轻的,勾着嘴角摇摇头,搂住她打横抱起:“还是这么胆小。”
“姑娘,打车不?”
一筹莫展时,一辆刚送完游客的出租车停在沈苓面前,司机是个中年女人,通身气质不大像车夫,半扎着披肩发,小臂一片纹身,掀开墨镜和她招手。
沈苓左右环视一圈,点头道:“有劳了。”
司机帮忙把向晓塞到后座,沈苓顺势坐进去,令向晓枕在自己肩膀上。
系好安全带,司机喝了口水,熟练地戴上墨镜,复又将车前悬挂的一个“湘”字挂饰摆正,问她:“到哪儿去?”
沈苓忖了忖,想起陈见和向晓的对话,开口道:“四九书院。”
“好嘞。”
司机很有经验的样子,开车不大留心看路,似乎闭着眼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踩刹车。沈苓脑袋里晕得厉害,一直侧着脑袋斜望向窗外,偶尔几次收回视线时,总能在后视镜与司机对上。
几次三番后,司机开口问:“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沈苓鼻息一动:“嗯。”
“我说呢,您怎么穿身旗袍就出来了。”司机打量后视镜的间隙,看了眼后座迷瞪瞪的向晓,而后不咸不淡说道:“北京这地方啊,冬月里冷得掉骨头。她衣裳这样薄,可是冻晕乎儿了?”
“冻晕乎?”沈苓眼波一闪,偏偏头饶有兴致看着怀里人,白色薄毛衫搭配黑色长裙,瘦弱单薄,宁静乖巧得像只小猫。
手背挨了一下向晓的大腿,觉着有些凉,探了探脑袋问司机:“有毛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