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灯向晓(9)+番外
沈苓皱了皱眉头,又轻巧放开,道:“金海纺织厂。”
即使是她们研究所的内部网站,关于金海纺织厂的记载也不多,只有当年的《申沪日报》上短短一行字,说是:“1946年春二月,乍暖还寒,举国同庆,金海纺织厂少东家沈氏独女,意与洋商勾结,命脉自断,弃百年家业于不顾,以致荡产于朝夕。1947年冬,于申沪报社自缢......”
沈苓听完却笑了:“沈氏独女,说的是我沈苓么?”
“大约......是吧。”向晓调出原刊,上头有张模糊不清的旧照片,主人公是穿着旗袍正襟危坐的沈苓。
意与洋商勾结、申沪报社、自缢……
“哪个糊涂东西写的?打量着蒙我是吧?”
桌子被她拍得一响,向晓打了个激灵,嘴巴一抿沉吟道:“这些人写材料,关注点从来都是别人爱看什么,而不是真相是什么。”
她写过无数篇新闻稿,编过无数个谎言。接触的真相越多,越是发现,这个世界好恶心……
暗自忖了忖,沈苓眉心一动,单薄的笑意略带嘲讽,缓了口气儿说道:“你方才,问我有何未曾了却的心头事......”
向晓视线炯炯同她对上眼,瞧她凉飕飕说道:“我这一生太过潦草,不知因何而死,不知因何死而复生。旁人说我沈苓败光了沈家家业,死于非命实属活该,殊不知我沈家在潘玉清嫁进门之前,是何等风光!”
“潘玉清......”一段激愤言论末尾,沈苓喃喃念叨着一个名字,而后眼风一定道:“我只想晓得两件事,第一,当初是谁杀了我,第二,又是谁不远万里,将我的尸骨从申沪送到这四九城。”
太,帅,了。
自打沈苓从地底下出来,向晓头一次见她一口气儿说这么多话,一下傻了眼。
“那......我们回趟上海?”向晓试探着询问。
“事不宜迟,下午便走。”
“......”
向晓偏着眼看她,心说这也忒不客气了......
事当宜迟,沈苓没有身份证,还是黑户,坐不了飞机。
办身份证的事情一连拖了三五天,期间沈苓和她生了场闷气。
为着□□时,向晓和民警解释说沈苓是乡下的超生户,现在来城里投奔她,要买房,需得挂靠到她名下。
大小姐的面皮顶重要,见盖章子的警察闻言捂着嘴偷笑,沈苓便就此恨上了。
晚上也不和她一起睡,自己团个卷儿隐了身,蜷在不大点的浴缸里。
直到身份证顺利办下来,去上海成了抬脚就走的事,沈苓才消了气。
第5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一)
“妈,我和朋友要回上海住一段时间,长宁区那套房子闲着吗?”
向晓家在上海有两套房,向妈和向爸住在市中心,长宁区那套要小一点,偶尔会租出去一段时间。
“怎么突然要回上海呀?”
向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国企干部,退休有几年了,没事儿就出门遛遛她的萨摩耶,或者跟小区里的红牡丹艺术团跳跳广场舞。
可年轻时越是有本事,退休以后就越担心闺女过得不如小时候。
“工作出问题了吗乖乖?”
“没有啦,是单位派的任务,叫我回上海采采风什么的。”
瞧着向晓撒谎时的镇定模样,就知道她不是第一次骗向妈妈了。
“这样呀……”电话那边呼吸重重的,向妈妈又叮咛起来:“在外工作难免要受受委屈的,妈妈跟你叮咛过喔,凡事多忍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哎呀知道了妈!一样的话您都说过多少回了?耳根子都叫您磨成大理石了……”向晓及时制止住向女士的唠叨。
“小赤佬。”
向妈妈嗔她一句,散了把瓜子儿在桌上,一面说话一面磕:“那我一会儿到长宁区收拾收拾,屋子干净是干净的,就是冰箱里面没有蔬菜,我买点带去好不啦?”
向晓甜甜一笑:“好啊,谢谢妈。”
视频里一大一小笑得明媚,向晓眼波一转,突然问起:“我爸呢?”
“爸爸呀……”向妈妈闻言,嗑瓜子的手一顿:“爸爸给你姐上坟去了,估计晚上回来。”
“上坟?”向晓眉头鼓起小山:“今天不是我姐忌日啊?”
“你爸爸说他昨晚梦到向黎了,打量着带点酒去,天气凉,叫你姐暖暖身子。”
向晓是向黎死后第二年怀上的,和她不熟。
“哦,好。”向晓睫毛一动,吸一口气道:“先不说了妈,行李还没收拾呢。”
“诶等等等等等,”向妈妈秃噜着嘴皮子制止向晓打算挂电话的手,八卦的语气问道:“和你来的朋友是男的女的?多大啦?和妈妈讲讲,有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