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云归客(157)
“我姓荆还是姓嬴?我姓荆还是姓嬴?!——你告诉我,我是谁的!?”
“去他妈的——你是我的行不行?!!”顾御诸喊。
“娘——娘亲——!别不要我……”他竟真的唤起娘亲来,让顾御诸一时分不清虚实。
“天明、我的好天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醒来——不!天明——睡吧!”顾御诸转而轻柔。“睡吧、安睡吧!我就在这里…”
动静渐渐小了,墨家的人陆续进了军帐。人都到齐时,只见到荆天明蜷缩这枕在顾御诸股间。他的表情宁逸,嘴里喃喃着“娘亲”,像是在母亲怀中做着美梦的小童。
顾御诸无言地轻抚着荆天明蓬松的发,似仁爱的安抚,将荆天明的悲伤轻轻拭走。
盖聂走向前来,俯下身看着荆天明和顾御诸。
顾御诸朱红的唇褪了色,原本惨白的皮肤愈加怖人;她美丽的发有些干枯的迹象;她常驻的笑意也溃然,似繁华的破碎。
盖聂蹭了蹭荆天明的前额,又抬眼抚平了顾御诸的鬓角,顾御诸已经疲于抬眸,她垂着头,毫无生气。
顾御诸微弱的呼吸动摇着他本该冷静的心。
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当我贴住你,你便会轻蹭我的手。……
赢了什么算拥有?盖聂的心被刺得又疼又苦,他真正地害怕了,怕她就这般为了所谓不曾破碎的结局而备受苦难、怕她还未等到与他举案之日便耗费了所有气力,怕她再哭、再疼、再睡上好多天不醒来。
道貌岸然地说保护天明到他成人、说找办法解除他的咒印,而这一切还不是她一手操办,最后承受一切的也只有她而已。空有帝国第一剑客的称号,却无法替她分担任何。
他轻轻拢住了顾御诸,像爱、又像亵渎。
……
约半日,荆天明醒了,自此后他还是会加入战场,但话少了很多,没人知道那日军帐中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荆天明是否知晓了一切。盖聂会找他谈话,他也不怎么回应,墨家人为此担忧。只是他总站在安放昏迷不醒的顾御诸的军帐外发怔,一站就是许久,他多次与端木蓉和盖聂擦肩,却死死不进去。
这日,盖聂同他并肩立于军帐外。
周身荒凉,冷风萧索如愁般掠入人的衣襟中。草木昏黄,仿佛枯血染霜。
“我…其实想起来了。”荆天明嗓音干枯。
盖聂垂眼:“嗯。”
“我想过了,想了很久。你以前说:强者是要让亲人和朋友感到安心,现在的我或许是个弱者吧。可是我很烦恼,我想起了我的爹娘是谁,也思考过你和我说的话,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感觉好空,这一切都好空,只有站在这里才能感觉到一些愤怒或者悲伤。大叔,为什么?这就是你说的‘会失去很多东西’吗。”
“…天明会思念她吗?”
“我不知道,你呢?大叔,你会想念阿云姐姐吗。”
盖聂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他的眉心抽了抽,却没有回答荆天明,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念。
“阿云姐姐的手总是温温的,阿云姐姐总是笑;她说她知道我的本事,我就凭这句话每天练剑;她和大叔你的话我都记得,比月儿的脸都要清晰。可我现在却不敢进去见她一面,就好像我一进去她就会消散一样。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了我娘亲,可我醒来时看见的却是姐姐。她说你杀了我爹,可我一点气都生不起来。现在她就躺在那儿……”
荆天明抬起头与盖聂对视,他湿润的眼前蒙了层空虚的雾霭,余的便是悲、是恼。
“我是不是选错了?”荆天明带着哭腔问。
盖聂将手放在荆天明的肩头,荆天明青涩的脸与两年前那稚嫩的脸重合,他一时不支,靠在盖聂肩上。
“天明,听我说。”盖聂缓和语气,让荆天明回想起顾御诸,“她救过你,也救过我,我亏欠过她,但你绝不能亏欠于她,她想你诚实,她喜欢看你的笑,天明,你发现了吗?她早知是这般结果,却还是愿意让你自己选择,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只有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荆天明哽咽起来:“我知道,可是、我想再笑给她看,想让她看见我练成百步飞剑,想让她看见月儿——”
“天明,相信她。她会醒来的——”
几日后,楚军到达新安。
诸侯军的官兵以前曾因服徭役、屯戍边地路过秦中,秦中官兵对他们多有凌辱。等到秦军投降了诸侯军,诸侯军的官兵乘战争胜利的机会,像对待奴隶和俘虏一样地驱使他们,随便折磨侮辱秦军官兵。秦军官兵多在私下议论说:“章将军等欺骗我们投降诸侯军。如今能够入关破秦自然很好;如果不能,诸侯军俘虏我们东去;秦势必把我们的父母妻子全部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