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云归客(226)
听他们讲,是个武功极高、嗜好喝酒、自由散漫的人——他离开了许久——是盖先生的朋友?阿匀回想着盖聂的举动:当他看着那把刀出神,眼里流露出思念与悲伤之时,阿匀就在身侧,却不知道该作何谈。
阿匀拍了拍脸,回过神来,看见张良浅笑着走来。她屈膝行礼,擦肩时,却被张良叫住。
只是极莫名:他说近日不要离主军帐太近,包括盖先生也不要过于接触了。
这是军人的事,她或许不该打听,她没有问。
几日后,有约三十丈的城墙塌了。汉王、张良均负伤,包括盖聂:他的肩膀受了剑伤。
纵使心忧,她还是没什么机会见到盖聂,毕竟城墙塌了,一定发生了重要的事,大家都忙极了……她还有种预感,这件事或许与那个人有着隐约的联系……
后来,她白日实在见不上盖聂,就又在某日深夜时站在他帐前。她问是否可以进入,却不闻应答。
阿匀微微握紧袖角,发现手上有些洇了。她长出口气,真的迈了进去。
其内灯已谢了,只从坐屏后漏出些月光。
“盖先生?”她缓缓走近,直到看清他在褥中的身影。
盖聂着纯白的汗衫,寻常的浅灰衣物整齐放在枕边,紫色的兵器也在他榻边。
光凭月光她看不清盖聂的脸,却能凭那兵器熠出的紫光看得到他汗衫之下的绷带。
她看到伤,便觉得闷闷的。
她有时不希望战争结束,因为她知道,若结束了,她同盖聂也便结束了。她只是想在盖聂身旁静静地嗅着他那奇异的花香…只是现在,她也想争取一下。她有时也不希望盖聂是一个正经男人:只希望他与世间男人一般……
她的手微微颤着抬起,心中的悸动止不住,她总走近他,可也总想走进他……
就要触碰到那处心侧的伤口时,紫色的光彩忽然重了起来。
那像妖光。恣意而危险,却又格外美丽,这绝不是盖聂本人的兵器……
阿匀正对着那光彩发怔,盖聂却突然动了,她吓得立刻收手捂住嘴,生怕发出声音。只是盖聂再无动静,若细看,则发现他出了些汗,口中喃喃着什么。
她俯身去听,听见一个名字。
“阿云……你记得…”……
啊……幸好用手捂着,不然真得叫出来了…阿匀喜得厉害,又急着侧耳听他再说什么。
那些个士卒呀,真是愚痴的……
“…你别走了……云…”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就这样陪着先生……阿匀心中想着盖先生的一切,险些忽略了盖聂眼角微映紫光的湿。
阿匀屏住呼吸,看着那滴泪缓缓滑过盖聂的侧脸,在月光下凝成一道银线,最后无声地滑入盖聂的鬓中。
几缕发悬在他面颊上方,隔着一寸月光。紫光流转间,她看见他唇边浮起极浅的弧度,像是梦见了什么温柔的往事。那笑意太轻,像蜻蛉点水时漾开的涟漪,还未到岸边就已消散。
他含混地唤着,尾音化作一声叹息。阿匀看见他无意识地往枕间蹭了蹭,像倦鸟将头埋进羽翼。紫光暗了又明,映出他攥紧被角的指节,像是要抓住梦里流逝的什么。
帐外的风忽然停了。一片云遮住月亮。
她唯一清晰地知道,这泪绝不是为自己落的。可能让男人在睡梦中哭泣的又能有什么呢?
自己真是够愚痴的。
盖聂醒了。
“你……”他想说什么,却是先坐起身来,将手臂搭在屈起的膝上,掩盖着眉眼。
“…先生方才梦呓,我以为……”鼓起的勇气被梦撞散。
“…姑娘若无要事,便请回罢……”盖聂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如水平静,可在她看来却已似万丈寒冰。
“可你——可先生救我,只是因为我叫‘阿匀’?”她几乎要喊出来,可她也要强,她不至于哭。她比盖聂坚强些。
“不。”至少盖聂的坚定令她好受了些。
周遭这样安静,像是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既血腥、又美丽……盖聂醒了醒神,又让阿匀出去。
“不——”她的声音还是温柔,却潜藏了从所未有的炽热,她愿意开始——亦或结束了…“我想在先生身旁……”
仍不见他的眼:“…姑娘何苦。”
“不苦——在先生身旁便不苦!……阿匀不想再受这般折磨了…”她猛地俯身向前,纤细的身子支在盖聂身前,“先生——你心里…有过我吗。”
盖聂放下手臂,月光重新从云层中透出,却照不进那双眼。他极坚定,又极残忍:他只是摇头。
阿匀却糊涂了。她欺身向前,竟环住盖聂。
盖聂的肩背绷得极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轻推着她的上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