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云归客(231)
龙且战死于潍水,楚军损失数万精锐,士气大挫。若是休战,或有喘息余地。
况且他刘季算什么东西?手下败将罢了。
项少羽的霸王枪重重插进地面。他死死盯着刘季,突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鸿沟为界,中分天下。"
张良立即从袖中取出早已拟好的和约。刘季咬破手指按印时,故意让血滴在惊鲵脚边。女子垂眸看着那滴血,小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对了。"项少羽突然扯住惊鲵的头发,"这女人送你如何?"他满意地看着刘季瞬间绷紧的下颌。
项少羽的目光狠辣,全不似真心。刘季知道,这是在威胁他。
“不必了——我不好这口,还是老弟你自己留着玩儿罢!”
刘季平安上了轺车,当轺车驶离楚军射程,张良才长舒一口气。此时农家骨妖隐秘窜出。
骨妖抱拳:“摸清了!”
张良勾起笑意:“接下来,就等侠魁的行动了。”他不闻刘季动静,便侧眼看。
刘季竟浑身颤栗,他指尖微抖,唇色泛白,呼吸短促断续,眼睫颤动如惊兽。
张良轻按在他的肩上,他才缓和了些。
“子房啊…这比四岳堂那次还吓人啊……”刘季捏住眉心,猛地抓住了张良的手。
“这次没有仙女大姐,我真没想到能成…你看啊,我当时脑子里就想着把自个儿当成她,怎么样?演的还行吧?”
张良缓和下语气:“大王做得极好。”
刘季听张良一言终于松下气来,如释重负地说:“唉——大小姐让咱们到前头混淆视听,再派骨妖摸清楚军内人物方位分布,这么清楚的法子,也就你们这些聪明人人能想出来了。”
张良望向远空,河水呜咽,倒映着被夕阳染红的苍穹。
……
几日后,田言绘出楚军腹地舆图,欲携梅三娘、骨妖潜入。在此前一夜,她彻夜不眠,等待盖聂的答复。
她在烛光下伏案研究舆图,听闻夜风吹动草响,于是放下手中画笔,双手交叠托住下颌。
烛火忽然摇曳,案上舆图无风自动。田言眸光微凝,见竹简边缘投下一道斜斜的剑影——槐树被月光雕刻的痕迹,此刻却多了三分凌厉。
惊起的蜡油在案几上凝成一道蜿蜒细线,恰将楚军粮仓与兵器库的标记一分为二。
"先生这是……"
田言话音未落,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她垂下眼,看着手旁蜡油溅出的痕迹,思忖道:"从这里切入……"
次日,盖聂无声息地跟随在田言一行中。
暮色四合,长路如刀,将荒野劈成两半。
几人行进之中,除梅三娘对田言的关候外,对话寥寥无几。
道旁偶见残碑,字迹已被风沙啃噬殆尽,只余斑驳石面,如一张张干裂的嘴,欲言又止。远处一具不知何年的白骨半埋土中,空洞的眼窝望着天空。
多少年来,也觉得这番景象萧索得很。他握了握夜荼,无言行止。
若是她在,或许会唱首曲子解闷;若是天明在,会主动聊天,让大叔不要再皱眉——不知他百步飞剑练得如何了?又是秋日,又是萧瑟,枯苇在风中低伏,如他未言的思绪。
“三姨、骨妖,”田言突然发话,惊醒了盖聂,“老规矩,无论如何,自保为要。”
梅三娘坚定说:“小姐的心愿,就是三娘的心愿,三娘万死不辞。”
“从前不说,怎么如今这样突然?”田言轻声说。
“因为三娘知道,此事对于小姐实在重要。…田二老爷死后,小姐身后、就只剩下我们这些旧人…所以三娘愿意连师兄的份效忠小姐!”梅三娘的眼眶渐渐湿了,骨妖在一旁点着头。
彼时田言利用典庆让朱家失去与她争夺侠魁的机会,是认为她所追寻之物重于典庆之死,她早设计好梅三娘因此背叛的后手,而也设计好令梅三娘依然效忠的计划——一切都是她设计过的。
只是如今这般话,她从未设计。
她曾认为她的背后一无所有,一切亲力亲为、“不为刀俎,便为鱼肉”。可她仍然交了朋友——那个心思纯净,真正不会杀戮的人,此后,她竟也对这种可笑而温情的话感到悲伤。
她沉默一瞬,随即收敛。
梅三娘粗糙的手指攥紧了镰刀柄,声音突然低哑:"小姐可还记得,那年秋收祭典上,您给典庆师兄斟的那碗黍酒?"
田言握舆图的指尖微微收紧,但很快松开,仿佛这仍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捧着酒碗的手在抖。"梅三娘突然笑了,"那个能单手举起千斤闸的汉子,怕洒了您赐的酒。"
骨妖的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像某种夜行小兽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