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发洪水了,又有好多天见不到主人了,好想主人,希望他不要累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跟主人一起出门,守鼎好无聊呀……”
“……主人今天送给我一朵小花花,好开心呀,还会变成会发光的糖,好甜的……”
他沉默地,被迫接受着这些没用的信息,倾听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少女心声,从最开始的想打人,到最后开始每天盼着她的到来。
今天不知道她又遇到了什么事,在监视人间的九鼎上又看到了什么稀奇见闻,又不知道她今天是开心还是伤感。
洪荒岁月中,他第一次开始对一件事有所期盼,也第一次动了心思,想要睁开属于他本体的眼睛,看看这凡尘。
这让她烦忧,又让她欢喜的大千世界。
少女穿着白衣,赤着双足坐于悬崖边,悠哉悠哉晃着两条腿,时不时将碎石树枝踢入崖下深渊,明媚的眼眸映着树叶间的碎阳,如山间迸溅的泉水珠,耀眼而清冽。
那一刻,他于深渊望着她,不再是只为了昼夜轮回而法眼开合的神祇。
他真正开始为了自己,去看这个世界。
好像突然……就没那么想死了。
……
听说钟山有异,连着几日山体摇动,惊得鸟兽飞散。
狰族世代生活于钟山地界,狰族族长唯恐是底下的徒子徒孙闯了祸事,惹得钟山之主烛龙动怒,连夜筹备祭祀仪式,以求平息烛龙之怒。
祭祀宴席摆了七天七夜,盛大空前,大家都说,狰族这回算是下了血本,只怕掏了至少百年家底。
一摇听了这消息,心里却十分疑惑。
钟山那地方她隔三差五就要去溜一圈,也不见有什么异样,怎么好端端突然出现了脾气暴躁的山主人?
刚好连着几日没去“秘密基地”,她又天生爱凑热闹,便寻了个主人外出的间隙,偷偷溜了过去。
钟山亦如往常安宁寂静,林叶葱茏,一摇山里山外转了几圈,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于是便从祭祀宴席上顺了些样式新奇的糕点,来到“秘密基地”,坐在崖边,一边吹山风听鸟鸣,一边享用美味。
只是吃着吃着,她便有种背后生寒的不适感,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看。
“谁?谁在那里?”她疑神疑鬼,“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本也只是想要随便诈一诈,哪成想身后林木响动,还真的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颀长挺拔的男子,通体黑袍,凌乱的长发垂落及脚踝,面容清俊白皙,竟与她那位迷倒万千女子的主人不相上下。
只是男子看着稍显冷清,不如主人亲切温和,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一摇有种偷吃被抓包的慌乱,忙将手里的点心藏到身后,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未免有些不坦荡,便又将点心重新拿了出来。
“我看那么多吃的用来当做贡品,想来那位钟山之主也吃不了这么多,就随便取了几样,免得浪费。”
虽这样辩解,但一摇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主人曾教导她,不问自取是为偷,不管她想出什么样的借口,终究还是个偷人家贡品的小贼。
见对方一直沉默盯着她,也不说话,没甚反应,她也说不下去了,索性将心一横,道:“好吧,我认错,等我这个月的俸禄发下来,再买了东西还回去,可不可以嘛?”
这次男子终于开口,只是他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言少,咬字也好像有些吃力。
“无妨,若喜欢,可拿去。”
一摇倒是生出好奇,“咦?你是狰族的?”
男子摇头。
范一摇想了想,又问:“那你是异兽还是阵法师呀?”
男子垂眸思索片刻,才回一句:“吾非人。”
那就是异兽咯……
只不过这人说话的方式当真别扭,异兽就说是异兽嘛,还非人……
一摇转念想,只怕这异兽刚化出人形不久,还不太懂如何像人一样打交道,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是前辈,相逢即是缘分,理当照拂他一二。
于是主动自我介绍;“我也是异兽,是只天狗,目前在给帝俊大人看守九鼎,你呢?”
男子生着一双极深邃的眼,在一摇说话时,便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听她问起自己,顿了顿,目光移向二人面前深渊。
“吾与此地共生。”
生于钟山,又不是狰族,那八成就是钟山上什么小部族的异兽吧,一摇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厉害死了,连这样语法不通的话都给她听懂了。
“那你在钟山可有什么差事?”
“吾乃钟山主……之仆。”男子垂下眼,缓声道。
一摇听了不觉瞪大眼,“还真有钟山之主啊!”
她顿时来了兴趣,屁股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块崖边岩石,示意男子过来共坐,还主动分了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