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106)
晏朝去豫城只带了林川等一众御林军精锐,云澜则留在定州,整理定州的积年卷宗。
他根本不知道矿上出事的消息,在琼珠找来的时候,犹在伏案而作。
“云澜,你们大人此前在定州府查的案子中,除了年前的恩科舞弊一案和当年定州赈灾贪墨案,可还有什么旁的案子?”傅瑶光开门见山问道。
云澜有些愣神,他不知道傅瑶光为何忽然这样问,毕竟这么些日子以来,这位公主还从未来过问过这些公事。
只是这会傅瑶光娇妍面容凝重而冰冷,云澜还从未见过这位整日都是笑吟吟的公主露出过这般神情,也不敢含糊,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道:
“回禀公主,大人主要在查的就是这两件案子,舞弊一案连卷宗都已经送去京中,赈灾贪墨也是确有其事,只是其中牵涉到不下十位朝臣,大人只说再查地细些,便还没有呈送公文走大理寺的流程上报朝中。”
“不过这些年定州积弊不少,除去这两桩大案,其余也还有些兼并案、剿匪案等这些特事特办的小案子,其中牵扯到银钱的部分也有些不清不楚含混带过的,这几日属下都奉大人之命留在定州核查。”
傅瑶光没言语。
方才听周则安的奏报,她只是有所怀疑,这会听了云澜的话,她更觉着如今这场的矿难另有蹊跷。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云澜问得小心翼翼。
“是有些事,云澜,这段时间你们大人不在,他走前可给你留了什么话?”
“没有,大人只说,他不在时,让一切听从公主的吩咐。”
傅瑶光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
“是大人那边……”
云澜有些担心地开口,傅瑶光看他一眼道:
“什么事都不会有。”
云澜有些恍惚,只觉着这会依稀从这位公主的举手投足间看到了他们大人的影子。
不知为何他也定了心,也不再多问,恭敬退出了房间。
人都出去了,傅瑶光靠坐在榻边,往里靠了靠,琼珠去为她沏了壶茶水,烟萝在一旁将房中点亮,看向傅瑶光道:
“殿下,还早呢,回去再歇会吧。”
傅瑶光接过琼珠递来的茶盏,“回去也睡不着。”
“殿下还是要休息休息,明日还有更多事要做呢。”琼珠也劝了句。
她摇摇头,“你们出去吧,我在这躺会。”
烟萝和琼珠对视了一眼,将榻边的被褥铺开,而后退去书房外。
傅瑶光半倚靠在一边,总能想到晏朝前几日看完公文,在这里陪她下棋时的清闲模样。
他走的那日,她都没同他好好道个别。
那时他问自己是不是舍不得。
当时她自己觉着不是,可若当真不是,她便不会扑过去抱他。
她现在知道了,她就是有点舍不得他。
傅瑶光将一旁的木窗推开。
清冷秋夜,疏桐摇遮月影,一抹残月映进窗棂,百十里外的宁和矿山地下,不知是什么光景。
她望着月影怔怔出神。
晏朝,前世他是什么结局呢?
孤寂的夜幕给不了她任何回答。
她唯一确定的是,前世他并未死在今年。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和谢瞻成婚,她的公主府落成时,晏朝离京就任,依稀记着第二年时,他还回过京。
第三年时他没回来,连宫变的时候,他都不在京中。
如今再想起这些事,她竟有几分觉着庆幸。
似他这般的文人,若是当时在京中,只怕是也要命丧于叛军刀剑之下。
前世时她看着那么多人宁就死而不愿降,心如刀绞一般。
贪生畏死或可以封官进爵,忠魂傲骨却只能身首异处。
傅瑶光心绪搅成一团,凉风侵进衣襟袖口,她拉过一旁的锦被,却不愿关窗。
不知道宁和矿山之下,能不能见到这一弯残月。
前世的现在,定州是没有发生过矿难的。
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那是否也因为她与晏朝成婚,改写了他的结局?
她翻过身,面向窗外,月儿弯弯,皎净月色温柔拂过她的面颊,依稀看得清交错的泪痕。
她好像,是真的对他动心了。
傅瑶光闭着眼,在心里想。
这边书房是东院,日光亮起时,窗棂仍是敞着的,饶是傅瑶光这后半夜睡得并不踏实,仍是被刺目日色晃醒。
她半坐起身,下意识唤烟萝,一开口嘶哑的声音却把自己惊了一下。
傅瑶光这才后知后觉,这几日她本就没怎么休息好,又是这般时节,她竟开着窗,睡了小半夜。
这会不仅头疼,喉咙也痛得很。
她坐起身,拿过一旁已经冷掉的茶水润了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