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140)
“若他销毁了,这些姜国官员却留着书信,那便是谢瞻受他们所制了。”看着刑部的人将信函一封封录入封存,晏朝淡声道。
“这好像是……”
一旁另外几位刑部属官正翻看旁边的锦盒,蓦地低呼出声。
话音戛然而止,几人互送眼风,却俱是缄口,最先将那卷画轴展开的人将画放了进去。
晏朝眸光冷厉,半晌低嗤了声,朝那锦盒走近。
傅瑶光心中若有所觉,也跟着过去。
果不其然,最上面被那两名官员烫手山芋一般扔回的画卷,画中人正是她。
疏曲梅影之下,她的裙踞没进雪中,手中一捧雪,雪上浮一片梅瓣。
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看落款是四年之前。
她看向晏朝。
晏朝没什么特别的神情,随手又打开一副。
梨花桃花争相绽开,花瓣漫天飘散,绯色红裙的少女踮脚折枝。
那两名刑部的属官早已退至一旁。
不敢再看,更不敢告退。
毕竟他二人打开这锦盒之前,也没想到这一盒子画作,画中人都是公主。
傅瑶光看着一幅幅人像,俱是不同时候的她。
她不知道谢瞻是何时作的画,可画上景色衣裙她俱是有印象。
看画轴和装裱的工艺,也确是京中不同时期的技法。
她扯扯晏朝的袖子。
“我觉着画得不如你好。”
晏朝也没看她,仍是一幅幅地展开,看一眼,放到一旁,淡声反问:
“公主见过臣这般装裱起来的画?”
傅瑶光一滞。
她自然没见过。
眼见他又打开一副,是她在行宫马场飞身上马时的样子,青丝挽起,飞扬而飒落。
这是今年的画。
傅瑶光一瞬间想起来,这是她重生之前最后一次和谢瞻出去玩。
谢瞻身边的青书也曾亲口告诉晏朝,她那次说她非谢瞻不嫁。
“……”
她想说点什么,尚未来得及,便见晏朝拿起有着同样画轴的另一卷展开。
画上是她的半张侧脸,下面是烈马鬃毛,她回过身望过来,颈下耳边的两颗小痣,依稀能辨是她。
是很少见的人像画法。
这个视角实是太近了。
晏朝瞧了半晌,放到一旁,又拿起另一幅。
傅瑶光挨着他,往他身上蹭了蹭。
他随手扶了她一下,又去看另一卷。
“这些画远不如你当年给我画的那些神话故事生动。”
“谢瞻画技不错。”晏朝淡声道。
“不好看。”她小声重复。
“所谓‘春云浮空,流水行地’,谢瞻这幅,没有神魂也有形貌了。”
晏朝言罢,将手中那副递给她。
傅瑶光被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态度堵得不上不下。
她看他一眼,低哼了声。
“晏大人不愧是丹青大家,随口点拨便让人觉着醍醐灌顶,现下再看,我倒是也觉着顺眼了。”
她手中拿着他方才递过来的画,画中的她在御花园中,怀中抱着一只猫儿,裙边趴着另一只。
“‘春云浮空,流水行地’,如此看来,谢瞻落笔颇得画圣之意蕴。”
她看向晏朝。
“晏大人,若这画没有什么问题,挂到你书房里怎么样?”
晏朝默不作声看她,对上她明亮又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
他慢悠悠点点头,“公主若是喜欢,不如挂到卧房如何?”
话是这般说,下一刻他便从她手中接过那副画,扔到另一旁。
傅瑶光看他动作,笑着反问:
“不是要挂去卧房?”
晏朝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等刑部清点过的,臣亲手为公主挂到卧房。”
“好呀,晏大人说话要算话。”
傅瑶光看他一眼,又道:“最好再挂一副晏大人自己的,也好让我比比,到底谁更好些。”
她随口同他胡诌着。
实则相处这么久,她对晏朝这人也还是有些了解的。
至少这会,他是当真没怎么生气的。
想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得感谢谢瞻。
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使人在晏朝面前提这些事,今日乍见这些,晏朝必定会不悦。
傅瑶光看向晏朝。
他垂着眼,面上什么神情都没有,只一幅幅将锦盒中的画卷展开叠放到一起。
她心念微动,在他抬手时弯身从他臂弯下钻过去,环住他的腰身,仰头在他面上轻轻吻过。
书房内一同进来的几名大理寺官员早在看到第一幅画时便低头退到屏风附近,另一边的周则安倒是瞧见了,立时低着头作不见状。
晏朝的目光从周则安处收回,手随意搭在她背后。
“怎么了?”他低声问。
“晏大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