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60)
出宫之后,傅瑶光和晏朝派人去晏府送了信,而后一同往她的府去。
宫外备下的马车是未出嫁公主的规格,车内这会同时坐着她和晏朝两个人,再怎么样也算不得宽敞,稍稍有点颠簸,她的肩膀便要在车壁边缘的木梁上不轻不重地撞一下。
傅瑶光忍不住往晏朝的方向靠了靠,下一刻便被他展臂揽进怀,他的手落在她肩侧。
这下她的胳膊撞的不是坚硬的木板,而是他温热的掌心。
在他怀中动了动,换了个不那么折腰身的姿势,她觉着舒服了,将头也枕在他肩上。
“我以为你今天会向父皇递折子自请去定州。”她轻声道。
“奏折昨日便让人送去大理寺,与要上呈的文书一并递了上去。”
晏朝沉沉的声音自她上方落下,“若无意外,公主会与臣同去。”
傅瑶光意外极了,她今日在父皇那,一直便想着应该怎么开口同父皇提起这事,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说。
她坐起来,转头望向晏朝,“你怎么和我父皇说的?”
“他怎么会同意?”
晏朝手也没往回落,仍是挡在她肩膀旁,开口却也没答她的问话,只是道:“殿下,此去定州,明面上是去查年前那场恩科的一桩舞弊案,臣到定州也只是以皇商的身份去,公主的身份……”
他有些迟疑,傅瑶光望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臣以用曲江陆氏的名义进定州,陆氏如今的少东家唤陆文清,是臣的表兄,发妻早亡。”
傅瑶光懂了,她看着他片刻,蓦地扑进他的怀中,手攀住他的肩。
“陆大公子。”
她娇声唤了声,而后仰头问他:“是这个意思吗?”
晏朝低笑了声,环住她的腰。
“差不多。”
他垂眸看她一眼,“公主若是觉着委屈便算了,化名虽是有些考量在,但直接去查,结果也不会有失。”
傅瑶光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做戏罢了,难不成私下里晏大人还敢对我不敬不成。”
“公主说得有理。”晏朝淡笑道。
马车缓缓停下,傅瑶光从他怀中挣出来,下了马车。
她的公主府建成后,她还一次都未曾来过。
上次还是选址时来看过一次,那时这边还是无人打理的荒园。
府中人早已得了信,一应人等俱是在府外等她。
开府时,皇帝给她府中派了一位长史,原是谏院里一位极为刻板的老头,傅瑶光打心里便觉着,这是父皇不想天天见这他,这才将他打发到自己府中来。
这位姓林的长史这会一见到她,便迎上前来,看着她正要说话,便瞧见晏朝也从她方才下来的马车中走下来,顿时便拧眉道:
“驸马怎能与公主同乘?”
傅瑶光一听他说话便觉着头大,回身挽住晏朝的手臂,一边往府里进一边道:“我的驸马自然要与我同乘,不仅要同乘,以后日日都要同乘一架马车。”
她话音中带着些嗔怒在里,比起方才她扑进怀中故作矫揉的一声“陆公子”,此时反而更要娇气许多。
晏朝任她挽着,就着她的步伐和她同行。
这位姓林的长史原与他参加同一年的会试,也算是同年,虽算不得投缘,但多少对彼此都有些了解,他惯常和这些儒生打交道,也曾在谏院当过言官。
若当真论说起来,如这位林长史这般,上道谏折在朝会被陛下斥责几句便要触柱死谏的,实是算不得难缠。
只是晏朝尚未开口,便已被傅瑶光一句话堵了回去。
余光瞧见这位林大人骤然黑脸的神色,晏朝心里也有些好笑。
大抵这人在谏院待了六七年,还未遇见过如傅瑶光这般同她说话的。
傅瑶光是没注意这林长史的反应的,她说完了话便没再理会他了,只是没走出多远,便瞧见身边晏朝面上含笑,竟比平时还要温和。
她看他一眼,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晏朝也没说旁的,将他与这位林姓长史是同年的事给她说了,而后又道:
“方才见他面色,臣便想起他在朝会屡次进言,陛下一怒便要去触柱,难免有些好笑。”
“我就知道,父皇把他派到这来,定是想图个清净。”
“林大人学问极好,为人也正直,人虽刻板了些,但是极有原则的,”晏朝安抚道。
傅瑶光反问道:“那林大人学识好,还是晏大人学识更好?”
“……”晏朝顿了顿,缓声道:“臣与林大人是同场会试同年入仕。”
“你们那年出来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刻板的性子?”
她看了一眼身后,望向晏朝说道。
本就是闲聊,傅瑶光说完也未等晏朝的回话,过了前院园子的二门,琼珠正等着她,看见她便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