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80)
文会当天,大抵是因为要以陆文清的身份赴会,晏朝出门时穿了一身霁色缎袍,底纹绣着仙鹤, 清雅而文气,和傅瑶光的月白罗裙正搭到一处。
在京中时, 他大多时都是挑颜色格外深沉的衣衫, 如今到了定州,倒是也会挑些浅淡的颜色了。
坐上马车,傅瑶光一边摆弄手腕上的玉镯, 一边轻声道:
“京中好像都没怎么办过这样的文会,都是些马球会、花集、再就是各府办的赏花宴。”
“也有,但京中文会多是学子, 鲜少会邀请女客。”
晏朝看她一眼, “且大多都不会这般正式地发请帖。”
“所以今天也有女客吗?”
“应是有的。”
傅瑶光来了兴致,“不知会不会遇见能以一人压群儒的女先生。”
“多半不能。”晏朝慢声道。
“为何不能?难不成这学问只你们男子作得, 女子便不成?”
晏朝太过笃定的语气,听得她很有些不满。
“公主误会了,古往今来,无论是文坛还是沙场,从不缺巾帼奇才建功立业,她们的功绩青史留名,便是很多男子一生都及不上。”
晏朝手覆住她的腕,指腹在她手腕间的玉镯上摩挲。
“不过这边的文会上,来参加的女子,更多的还是为了各自的婚事来相看。”
“真没劲。”傅瑶光小声道。
“文会本就没劲。”
晏朝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她腕间的玉镯,向后倚着马车中的软靠,淡声说着。
“这类学子之间的文会不知办过多少,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篇好文章,参加这类文会,都不如多看些书更能得进益。”
片刻后,他将傅瑶光手腕抬起,拨了拨那只玉镯。
“母亲给你的?”
傅瑶光侧过头看他,挣开他握过来的手,朝他晃了晃腕。
白玉镯子在她细腕上摇摇荡荡,抬手间袖摆也垂落至手肘,露出晃眼的一片白。
“好看吗?”她笑着问。
晏朝看她良久,垂下眼将她手腕间衣袖放下来理好。
“公主不是不喜欢玉饰吗?”
“你怎么知道的?”傅瑶光讶异道。
“我原来确是不喜欢,觉着玉饰有些老气横秋的。”
“不过我越看越觉着母亲送的这只玉镯很漂亮。”
她将衣袖往上拉开了些,露出玉镯。
“而且你不觉着,它和我今日的裙子很配吗?”
言至此,她微微顿了顿,看了晏朝一眼,又道:
“罢了,问你做什么,你又不会看。”
她说话间,晏朝只含笑看着她,待她这会不说了,他顺势握住她的手。
“公主怎么都很美。”
“不过公主喜欢这只玉镯,我心里也很高兴。”
傅瑶任他牵着,没作声。
听他说他很高兴时,她心里竟也觉着轻快。
她小声问道:“是因为这是你的母亲送的,所以我喜欢你很开心?”
“我入仕那年,陛下御赐的嘉赏中便有一块天然的玉石,慈安寺中的古闻大师与我忘年相交,也曾做过我的西席老师,他最擅琢玉,将这块玉石亲自雕琢打磨后又为其开光。”
“便是这只玉镯?”傅瑶光轻声问道。
她不知道这玉镯背后还有这样的过往。
当日他的母亲随手递给她,什么都没说,她也以为因着京中那些流言的缘故,他母亲不大喜欢自己,送的玉镯多半是贵重有余,但大抵上是少了些心意的。
只是到底是他的母亲送的,她便一直收在身边。
这镯子玉质透亮,白糯细润,她越看越觉着顺眼,今日便带了。
原来这是他当年三元入仕后父皇给的嘉赏,兜兜转转竟回到自己这了。
晏朝从怀中拿出一物递过来,她下意识接过看了一眼。
是一枚玉佩,不过并未编绳结坠流苏,和她腕上挂着的玉镯是一样的质地。
“这是一起的?”
将玉佩递还给他,她轻声问道。
“嗯,”晏朝目光落在她的腕间,“公主今日之后可会将这玉镯取下?”
傅瑶光被他问得一时语滞。
她其实带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可这会他问的话,她若说一直带着,感觉像是承诺了些什么一样。
可他说他看见自己带这玉镯很开心,若她取下了,他会不会失望?
傅瑶光悄悄偏头看他,却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眼。
她转开目光,想了想道:
“晏大人是想要我一直带着吗?”
“公主喜欢便带着,不喜欢便放着,都可以。”
晏朝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傅瑶光看看他,他神色如常,她心头微松。
应是她想多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她带什么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