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18)
同学聚会定在周五,下午六点钟。
郁青娩从衣柜挑了件雾灰色连衣裙,涟漪小飞边,微褶垂坠裙摆,很简单的披发,只耳垂上两颗圆润珍珠耳钉被碎钻簇拥,稍显亮眼。
脚踩一双舒服平底凉鞋,三簇扭结款,细带绕踝,同红绳交叠。
聚会餐厅在市中心,No.25A,洲城老牌会所,人均最低四位数,私密性自然也高。
郁青娩拎包推开车门,探出一双皎玉细腿,裙摆下,红绳串着的一颗小彩珠,在夕阳下浮起小片流光溢彩。
合上车门,她站在原地,隔街望向对面奢丽大气的装潢,想起刚刚大数据推送的加粗大字标题,同学会虽是场打着忆峥嵘岁月的高端饭局,但实则吃的是人情世故。
赴一场巴高望上,杯酒释权,又力求宾主尽欢的高端饭局,全副武装,故弄玄虚,或许才能堪堪逃过攀炎和杀熟。
暮云合璧,赤浓橘霞落在琉璃顶,浮光跃金,更衬奢靡铺张。
似将那标题充分演绎。
郁青娩收回视线,轻叹一声,忽觉这场聚会当会以寡淡扫兴收场。
会所安静至极,只剩细弱脚步声。
冷气也给的很足。
郁青娩抿了下唇,细眉浅浅一蹙,懊恼没带件外衣,她抚握着微栗手臂,脚步加快几分,紧跟领路服务生。
他们订好的包间在走廊尽头,踩完最后一层台阶,抬颈间,她瞧见几个身穿抹胸超短裙的女生轻快越过,微蓬裙摆堪堪遮臀。
末尾那位腰间别着圆形贴纸,写着黑粗数字6。
她原未多在意,路过渐合门缝,本能好奇瞥去一眼,稍暗光线里衬出一张前不久刚瞧见的脸,熟悉又深邃的五官,夹着烟蒂的手依旧带着那块AP手表。
他身前落下整排阴影,门缝半露的小片粉色如一片流云,门闭而消。
郁青娩下意识捏紧指尖小包细袋,脚步稍顿片刻,又匆匆加快脚步,衬出几分折戟沉沙,稍显凌乱的落脚声,同那慌张失衡的心跳同频。
包间内,那粉色会开出怎样极致潋滟的红。
那人眼里又要迸裂几分旖旎,劲臂与数截细腰,又会怎样如胶投漆。
郁青娩不敢想。
可偏偏,那番悱恻缠绵直往她脑中撞。
梵寺撞钟似的。
冲撞着她脆弱易碎的神经。
第8章 青溪
包间内。
觥筹交错,酒至半酣,醉态尽显的高谈阔论。
郁青娩一反常态投入社交,身边坐着并不算熟的老同学,她却异常耐心地听刘婕雨掩面哭诉,比起参与虚情假意的攀富,还是俗气的小情小爱更叫人松一口气。
手边续来一盘接一盘剥好的开心果,郁青娩没功夫细想,只当这是高价买来精细服务,很自然的借花献佛。
递纸巾递果仁,这辈子的劝人话也快要说尽。
其实郁青娩对刘婕雨印象并不深,高中也并无太多交集,只记得那会她同隔壁班交好,时常瞧见他们三人行,哪曾想那时的三人行,在多年后的今天有人被迫落单。
在刘婕雨梨花带雨的哽咽哭诉里,郁青娩大概听了个明白,她暗恋多年不敢表白的男生同三人行另一位女生恋爱了,悄悄恋爱两年多就算了,还在她面前极力遮掩,若不是被人戳破,那两人或许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这场哭,不仅是为骨感又现实的暗恋失败,也是为同时骤然失去的背刺友情。
丢脸丢恋人丢朋友,三重打击,确实应该痛哭一场。
刘婕雨吸吸鼻子,顶着红眼圈,鼻音哽咽,“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他了,这些年又没有叫我瞧上眼的,这才没谈恋爱,谁要真傻呼呼等他啊,说到底我就是难过他们骗我!”
她拿起纸巾糊住眼睛,粗劣擦了两下,“他们没必要的,就算看出来我暗恋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吗,我知道以后肯定大方送花送祝福,绝不会干横插一脚的事啊。”
“他们根本就是没拿我当朋友啊!”
越想越觉得她当初特像工具人,功能单一,替他们挡去同学间的暧昧猜论,
郁青娩手抚着她后背,顺着气,轻拍着,劝人道理话说到已无新意,干脆附和她的话,“无友不如己者,眼泪多珍贵,为不值得的人哭,太浪费了!”
刘婕雨将潮湿纸团往桌上一拍,小碟子里绿白开心果仁被震出几粒,她捡起塞进嘴里,含糊扬声道:“对!才不为他们浪费眼泪!我要振作!洲城女人一生要强!”
她红着眼圈,又塞两颗,边哭边嚼。
扭过头,“郁青娩,谢谢你啊,听我废话这么久。”
郁青娩无声莞尔,“没事,听你说话也挺好的。”
接着下巴轻抬了下,意有所指的,“我正愁没机会躲开那些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