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42)
话落之际,软风从半掩的门缝刮进来。
她的心也似被风吹到,海面小舟般飘摇轻晃着, 又被浪花卷至高处,伶仃颤巍着。
指下用力推开门,脚步不由自主迈出, 虚浮着嗓音, “你怎么会来?”
电话那端不答反问,“礼尚往来。”
那天在书店随口的一句“礼尚往来”, 郁青娩并未当真,也不觉赵成溪这般金娇玉贵的大少爷会放在心上,更未曾想到他能真去洗那件衣服。
但门外站着的男人,以及他指骨间勾着的logo纸袋,将那些先入为主的论断尽数推翻。
赵成溪站在门外,郁青娩在门内。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道矮矮的门坎。
细软热风在他们之间吹鼓着,似将气氛也烘得温热又旖旎起来。
她扶在门框上的手指扣紧,忍着胸腔内的小鹿乱撞,低着一道被心跳震得发颤的嗓音,“你真的洗了?”
赵成溪闻声抬了下眉,拽声反问道,“怎么,我不能洗?”
“没有……”
停顿几秒,郁青娩抿了抿唇,声音低下几度,“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低声哼笑了下,似微有不满的:“那你对我误解挺多。”
察觉到气氛有些微滞,郁青娩没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可以拉远距离,反倒是头次主动更进一步,“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或许是他突然的出现,叫她刹那心软。
如同劈开阴鸷的一道晔丽阳光,光芒万丈,璀璨夺目,叫人难以拒绝。
所以她只想把这捧阳光留得久一些,哪怕只多一秒。
赵成溪没料到她会如此讲,目光稍显意外地凝露几秒,但很快恢复如初,再次端着那副不甚在意的洒脱,“行啊。”
“那你等我一下,” 郁青娩微抬了抬手,透明手套里的手指蜷了蜷,“我去洗一下手。”
她脚步微急地朝里走了两步,又扭身望着他,“你……要不要进来等?”
闻声,他微抬了下眉,随即应好。
郁青娩急匆匆回到房间,将纸袋搁在矮几上,摘下手套,拧开水龙头冲着手上的护手霜,掌心压在洗手液上快速按着,动作凌乱无序。
“砰”一声,掌下一歪,洗手液滑落撞地。
罕见的毛手毛脚。
她也被惊得朝后退了两步。
须臾,郁青娩才缓缓蹲身,捡起地上的洗手液,慌乱的心跳也在此刻归于平稳,垂低睫毛,无声勾了勾唇,觉得好笑又无奈。
明明不是约会,更不是生手。
竟还会如期待初次恋爱约会那般,紧张到慌乱无措。
等她收拾完出去时,赵成溪正低着眸,看着很是认真地瞧着台子上的纹身工具。
他闻声抬颈,抬了下唇角,“纹一个再走?”
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但不论是何,郁青娩都不愿意给他纹,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枚,她没犹豫地摇头拒绝。
赵成溪淡“啧”了一声,“真不给异性纹?”
不等她回应,又紧接着挑刺,“那要给沈时斜纹是怎么回事?”
郁青娩望着他深邃眸底,“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因为是你,所以怎么都不一样。
可这话她无法讲出口,也不能讲出口,只好随口扯了个理由,“因为是送给姜吟的结婚礼物。”
赵成溪点点头,“行吧。”
他也不是真较真,只是对她说过要给沈时斜纹这话,而觉得有些不服,莫名就生出一较高下的幼稚劲。
垂下手插兜,抬了抬下颔,“这顿饭可不能讲究礼尚往来了。”
郁青娩疑惑地“嗯”了声,不解他为何突然讲这话。
下一秒,男人微哼了声,幼稚又拽气的撂下一句“这顿算是补偿”便扬长而去。
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她嘴角松动,逐渐勾起明媚好看的弧度,继而低笑出声,迈着步子跟上去,声音很低地回了句“知道了”。
餐厅是洲城名气正盛的一家bistro。
奶白色水泥墙,茂叶密枝,风吹起光影斑驳,不似夜晚的朦胧醉晕,反倒如复古电影里的纯情片段,独生韵味。
端着“补偿”又“请客”的名号,郁青娩包揽点菜重任。
前菜是小肌拌海蜇。
小肌是银皮鱼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种,含水易腥,醋紧更会叫味道迥然不同,但这里的拌小肌却腥鲜刚好。
赵成溪夹起一块鱼肉,眉骨微抬高一寸,“还记得呢?”
闻言,郁青娩应了声,筷尖在瓷碟上轻戳了下,“因为我也喜欢。”
接着抬起眼睫,目光在他唇上停顿几秒,没敢去瞧他的眼神,生怕暴露端倪,“所以忘不了。”
话讲得虚虚实实,似真似假,教人难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