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破碎(64)
他将玻璃瓶朝岛台上一搁,清脆声响,套着黑色软皮拖鞋,懒着步子地朝客厅走去。
站在矮几前,微躬下身,从粗裂纹原木台面上捞起手机。
赵成溪将手机解锁,看着郁青娩这条迟到几小时的问候,蓦地扯唇轻笑了声,是气笑的。
他单腿支地,斜倚着沙发扶手上,从烟盒磕出一根烟,咬在唇边点燃,瘪腮吸了口,这才夹着烟抬指,不紧不慢打起字。
有几分睚眦必报,要为他等的几个小时讨回公道般,故意晚回七八秒。
消息发出后,赵成溪直起身,挪几步朝身后沙发一倒,两条长腿搭在面前矮几上,他曲臂撑在扶手上,长指捏着手机,老神在在的盯着两人的聊天界面。
指尖夹着的猩红弥出浅淡烟雾,模糊微扬起的凌厉下颚。
郁青娩瞧着赵成溪字里行间的怨气,不由轻笑一声,眼尾也翘起小弧,她曲起细腿,手机虚靠着膝边,弯着唇角打字。
【跟佳佳聊的有点晚,不是故意的。】
几秒后,那端慢条斯理弹出两条消息。
【Aldrich:哦】
【Aldrich:聊我?】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稳操胜券的笃定,狂死了。
这几个字在郁青娩像自带语音,耳边似乎也随即响起赵成溪那把懒腔懒调,还故作高姿态的嗓音,又拽又傲娇。
讲这话时,他定是轻抬下巴,半敛眉,十足的得便宜卖乖。
如此想着,郁青娩不由脸热,忍着指腹快速弹跳的脉搏,在屏幕上敲着字,大胆地回了一个“嗯”字。
这一字肯定不仅是对他故意为之的纵容,更是承认了她那些细火燎原的情愫。
CD机里放着的歌几近尾声,消息发出时恰好唱到那句“你的笑容会浮现在我心中,整天都是想说喜欢你”。
听着这句歌词,郁青娩下意识咬住唇面,如被人戳破心思般脸红耳赤,密长睫毛小幅度轻颤两下,眼眸浮起一层薄薄水雾。
她羞窘的低唔了声,拢指捂住温烫腮颊,垂颈埋在膝上,细瘦手臂绕过双膝遮住脸颊,只余红晕洇透的耳尖。
胸腔里乍然快跳的心脏更是压肺顶嗓。
这股久违的心潮起伏叫郁青娩如同回到十八岁,无数个躲在闷灼被子里的深夜,她捧着手机偷偷同有好感的男生聊天,新鲜又隐秘的刺激叫人有股缺氧的窒息感。
纤细脚踝上的彩珠映出斑斓,踩在棉质床面上的脚趾蜷紧,压出凌乱褶皱。
另一边,一昭馆山的别墅里。
细藤线吊着的雾面陶灯亮着暖光,透过吊钟扶疏绿叶映出斑驳昧影,将斜靠在沙发里的裸着上半身男人半遮在昏暗里。
他抬起手,长指穿过着额前短发,朝后拢了一把,露出立挺额面,微湿发丝滴下水渍,划过深陷脊沟,隐在腰间黑色布料。
赵成溪垂眼看着那个矜持的“嗯”字,薄唇微抬,鼻腔倏时溢出一声轻笑,颈间银链映得眸底更亮,下意识高抬的眉骨带着难以抑制的得意。
原本交叠搭在茶几上的腿也抬起,曲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得瑟的轻晃两下。
他捏着手机,明明春风得意,却偏要端起一副难哄架势。
【Aldrich:行吧,勉强原谅你吧。】
手机在柔软被面上震动两下,惊动了郁青娩这只抱膝小鸵鸟。
郁青娩放下捂脸的手,摸过手机微支起来,侧过细颈,去瞧亮起的屏幕。
两秒后,她扑哧轻笑了声。
眼尾勾着微扬弧度,双颊仍泛着一层薄薄红晕,如春日最盛的粉桃,衬得眸光轻软细。
临走时陈佳佳笑眯眯说他们这就是暧昧,心尖痒痒的暧昧期最甜了,那会儿郁青娩还不懂,谁知不到一小时她便深刻体会。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暧昧期,可此刻她确实心尖痒痒的。
心脏也在静谧夜色里一下一下快跳。
暧昧期,确实很甜。
*
湿热季暑,头批挂绿荔枝应市。
晌午烈日最是灼人的时候,屋内冷气扑簌,香薰蜡烛里燃着小火苗,伶仃摇曳,白瓷口弥漫出浅淡的乌木香气,混着若有似无的清甜尾调。
郁青娩坐在木质矮几前,面前摆着个盛满荔枝的箱子,圆润饱满,微绿柳分红,短枝挂着翠嫩绿叶。
朝前倾几分身子,拿过几个冰袋,一一放进泡沫箱内。
肩边叠褶小飞袖被冷气吹得贴颈,她抬手将耳边的贝母发夹拿下来,指尖勾住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又拨下袖边用夹子压住,这才继续手里的事情。
陈佳佳半趴在桌旁,捏起把小银剪,将燃完的烛心剪掉一小截,这才满意的将剪刀放进一旁的置物托里。
她曲臂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青娩,你跟你家那位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