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骗他成婚去/玉春谋(149)+番外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马南春不懂,为什么掌柜的可以说“早该想到的”这种话。
或许聪慧之人总会要求自己深谋远虑。他马南春不是这种人。
掌柜的让他知道这件事,自有掌柜的用意。但马南春不愿意去想。
“回吧。”马南春说。
他吸了吸鼻子。江上吹过来的风有些腥味。
“嗯……”谢辛辛试探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家人也是……”
“没想过。”
他说谎了。
其实他在船埠听那老人讲故事的时候就想过了。
只是他六亲缘浅,打记事起没见过父母,因而仇恨也淡薄。再加上前半生都在王府中受训,并未认识过府外之人,遂既不知社交,也不知背叛的感觉。
莫非这江风的腥气,便是欺骗的气味?
马南春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受。
回酒楼的路上,见马南春一路沉默,谢辛辛心里头也有些不自在。
越近玉春楼,四周车马叫卖声就愈热闹。马南春则像只不怕人闹的呆鸟,闹市之中抱着剑,不说话。
谢辛辛其实知道马南春在想什么,但她不愿意点破。她想法子让马南春认清宣王府,其实也在想法子说服自己。
自从见了佘半仙,谢辛辛这样多思的人,嘴上对陆清和说着“线索断了”,其实心里也有面镜子。
只是这镜子蒙了一块布。是她自个儿盖上的遮羞布。
倘若谢府……
倘若谢府真的是被赵都云毁去的。
那她替宣王府营生的这几年又算什么呢?
她成什么人了呢?
不愿意接受赵世子或是杀人凶手的马南春,和不愿意接受宣王府可能是烧了谢家的真凶的谢辛辛,又有甚么分别呢?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旁人一腔热血想着复仇,筹谋多年,却发现自己对仇人“以德报怨”,想必要不晴天霹雳般颓丧下去,再也燃不起当初熊熊的斗志;要不,继续佯装不知,自欺欺人地生活下去。
宣王府那个收养孤儿的院子里,一定有许多人最后也发现了真相,成为了一蹶不振或是自欺欺人的其中一种人罢。
但谢辛辛不一样,她是有心气儿的,憋着一股劲,将这错把仇人认主家耻辱化作怒火,越难受燃得越旺盛。
她想,她非要在这他人设计的泥淖中,挣出点花样来。
两人各怀心事,回了玉春楼,却见茗琅已经张罗着在打扫忙活了。挽起袖子来,狠狠擦着柜台。
账房先生都愣住了:“茗琅姑娘,这实木柜子和你有什么怨?”
谢辛辛叫她:“茗琅……”
茗琅不等她问,就说:“掌柜的,你猜的不错。边大夫生前接的最后一单,就是去紫惠山脚下那个温泉山庄。”
“紫惠山……”谢辛辛对这名字有些熟悉,应是莲州南边一个风景独好的小丘陵。
“那温泉山庄,我也打听了,正是赵世子的避暑庄子。”
谢辛辛顿了顿,平白地说起另一件事来:
“我先前机缘会逢,认识过一个替赵世子做事的道士。听他说,他儿子也是进了宣王府之后意外没了的。赵都云却供养着他,替他谋了的道观里的位置。”
说到这了,哪还有不懂的。怎么偏偏他们几个的亲人都在和赵都云扯上关系之后就出意外了?
茗琅咬着牙,道:“你们呢,去码头问到什么了?直说吧,我受的住。”
话虽这么说,听到一半,茗琅眼眶便红了。眼见着茗琅睫上挂起水珠,马南春实在说不下去,还没说完,默默闭上了嘴。
茗琅抹了把眼睛,声音还颤抖着:“我可不是要哭。眼睛里难受,大概进沙子了。”
“是是是。”谢辛辛叹气,“我给你吹吹。”
装模作样吹了几口,马南春看得紧张,讷讷道:“真的吗,怎么红成这样,和兔子似的,要不要去看大夫?”
谢辛辛:“……哪来的呆子。”
“说正经的。”谢辛辛道,“马南春,你别再骗自己了。赵都云是不是个好主子,你心里还没判断吗?”
马南春严肃起来:“话虽如此,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并无实据。”
“你!”茗琅将抹布啪地一甩,吓得账房躲到了柜子下面,她才压低了声音,“自欺欺人!谁要你的破药!”
说着,把那一小瓶金创药丢回给马南春,骂骂咧咧地走了。
马南春并不羞恼,而是将药瓶递给了谢辛辛:“谢掌柜,这药还是劳烦你帮我给她吧,我听说,女子都爱惜自己的肌肤。茗琅姑娘那个伤一定不好受。”
谢辛辛见他油盐不进,也懒得与他多话。正要接过,门口却来了几个高帽青衣的捕快,官刀的刀柄在门上敲得梆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