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真不以色侍人(140)
说罢转身踏入月色,背影挺直如松。夜风拂过,袖间残留的沉水香萦绕不散,惹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回到官道,谢晗才松开一直紧攥的拳头。
……
镇抚司的大厅内。
谢晗正在批阅文书,忽听得外面一阵骚动。还未等他起身,大门已被推开,太子李松一袭明黄锦袍,腰间玉带轻晃,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殿下。”谢晗连忙起身行礼,案几上的卷宗被袖风带得哗啦作响。
整个大厅霎时鸦雀无声。
所有锦衣卫齐齐跪地,额头抵在手背上,不敢抬眼。李松身上那股淡淡的珈兰香,瞬间压过了厅内原本的铁锈与墨香。
“都退下。”李松淡淡道。
不过三个字,满厅锦衣卫如潮水般退去,脚步声整齐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谢晗正欲告退,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缇帅。”
李松已端坐于太师椅上,明黄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厅内格外清晰。
谢晗身形一顿,缓缓转身。
自半年前擢升锦衣卫指挥使以来,他从未被要求亲自执行任务。此刻太子亲临,又点名要他亲自出手,此事恐怕非同小可。
“殿下有何吩咐?”谢晗拱手而立,声音平稳如常,却暗自绷紧了脊背。
李松抬眸,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他指尖一顿,停下敲击的动作,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有件差事,”李松缓缓开口,“需缇帅亲自去办。”
谢晗感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他分明看见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杀意,却又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只是烛光晃动的错觉。
“请殿下示下。”
李松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像,徐徐展开。画上是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却透着几分阴鸷。
“顾承恩,大息国使团副使。”李松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本是我五年前埋在大息的暗线,可惜......”指尖在画上某处轻轻一点,“变得不听话了。”
谢晗盯着那画像,忽然想起上月截获的那封密信——大息国使团中有人向夏国泄露军情。原来如此。
“他知道的太多。”李松将画像推向谢晗,“三日后使团入京,我要他永远闭嘴。”
谢晗接过画像,触手冰凉。
“殿下,此事派个百户去即可,何须......”
“他认得锦衣卫的人。”李松打断道,“只有你,他没见过。”说着忽然抬眼,那双眼睛冷得像冰,“还是说,缇帅不愿为孤沾血?”
谢晗握画像的手紧了紧。“臣......”
喉间似有千钧重,这个简单的自称竟难以出口。
若接下这桩差事,李柘那边怕是又要掀起风波。那人善妒,昨晚才刚在小木屋拒绝他的求欢,若是去办了这事,李柘怕是又要闹一场。
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他暗中查探的线索已然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现在的太子绝对不是真的李松。此刻他更应该做的,是继续追查那些蛛丝马迹,而非为眼前之人充当刽子手。
“罢了。”李松忽然起身,掸了掸衣袖,“既然谢卿为难,就让萧敛事去办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迈步入内,正是北镇抚司敛事萧景明。
此人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几分书卷气,倒像个翰林院的学士,而非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敛事。
“殿下。”萧景明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如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谢晗抬眼望去,正对上萧景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说来也怪,这萧景明虽是从诏狱调来,却无半分阴鸷之气,反倒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只是谢晗知道,能在诏狱那种地方全身而退的,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萧卿。”李松微微颔首,“顾承恩的事,就交由你去办。”
萧景明拱手道:“属下领命。”
谢晗注意到,萧景明修长的手指在接过画像时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这个细节让他心头一动——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敛事,或许并非表面这般云淡风轻。
“萧卿。”李松淡淡道,“三日后,我要见到顾承恩的人头。”
“属下明白。”萧景明又行一礼,退下了。
——
三日后,镇抚司正厅内,李松正在听董庭汇报。
“殿下,”董庭低声道,“萧敛事失手了。”
李松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抬眸看向董庭,神色依旧温润,眼底却暗沉如墨。
“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