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真不以色侍人(180)
他回头瞅了眼北戎王城,城头上那些旗子被热浪吹得乱飘,不知怎么的, 就让他想起那个人总爱穿的黑色袍子,那衣摆也是这样翻卷着, 像要把人裹进去似的。
“再走三十里就到凛鸦部地界了。”孟叶递过来个水囊,“这鬼天气,马都快扛不住了。”
谢晗接过水囊,指尖碰到铜壶上的水珠,凉丝丝的。
他忽然想起李松的手,那人总是体温偏低, 连盛夏时节指尖都带着凉意。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颤, 赶紧仰头灌了口水, 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孟叶眯着眼往官道那头看:“李松那假太子能这么容易放咱们走?”
谢晗喉结滚动了一下。是啊,那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那天在御医的院子,他掐着自己下巴时,指甲都陷进肉里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 谢晗到现在都不敢细想。
“有情况!”孟叶突然压着嗓子喊了句。
远处腾起一溜烟尘,一队人马正往这边冲过来。
谢晗心头一紧,下意识就往路边灌木丛里钻。他扒拉着叶子缝往外瞧, 看见打头的那个人摘了斗笠,露出来张英俊的脸。
“是李柘。”孟叶松了口气,“前太子。”
谢晗却站着没动。按理说见到李柘他该高兴才是, 悬丝录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们曾经情人,可为什么心口这么闷得慌?
“成璧!”李柘从马上跳下来,白衣服被风吹得直飘乎。
他伸手要摸谢晗的脸,“这两个月我快把北边翻了个底朝天……”
谢晗不自觉地往后缩了半步。奇怪,明明该是熟悉的气息,怎么现在闻着这么陌生?李柘的指尖碰到他脸颊时,他满脑子都是另一双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握笔时青筋微凸,掐着他腰时力道大得能留下淤青。
“殿下怎么找到这儿的?”谢晗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
“我自有门路。”李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瞧瞧这个,李松跟北戎北部勾结的铁证。”
烈日灼灼,谢晗将信纸在阳光下展开。那是李松与赛罕往来的密信,字里行间透露着血腥的阴谋,他们意图假称大汗病重,借机除掉北部落的藩王与各部首领。
谢晗呼吸一滞,胸口像被什么攥紧了。
沈辞说过,李松的外公就是投靠了北戎,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但抢了我的太子位。”李柘手指头在信纸划拉,“还想把北戎铁骑放进来。阿璧,你会帮我吗?”
“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谢晗这话脱口而出,像是刻在骨头里似的。
可刚说完就觉着脑仁针扎似的疼,眼前闪过些零碎的画面,有人在他耳边低笑:“成大人这誓言,说得可真顺口。”
是谁?是李柘吗?可为什么那声音听着这么像……李松?
李柘挺满意地点点头,亲手给他戴上个竹编的斗笠。
谢晗站在原地,任由他摆弄,心里却乱得很。
斗笠的带子擦过耳际时,他突然想起另一个场景,有人也是这样给他系斗笠,手指不经意蹭过他耳垂,惹得他浑身一颤。
“我们得赶在天黑前过了饮马河。”李柘说。
谢晗点点头,翻身上马。
马蹄扬起尘土,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北戎王城已经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可心里那个影子,怎么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第二天,天气更加炎热。
李柘金贵,换乘了马车。
谢晗依旧骑马,却没想到马蹄扬起的沙尘扑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抬手抹了把汗,余光瞥见身后那辆华贵的马车,李柘正掀开车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阿璧,日头这么毒,还是进马车来吧。”李柘的声音顺着热风飘过来,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谢晗攥紧了缰绳:“不必了,属下骑马就好。”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帘子晃了晃,李柘的脸隐没在阴影中。
谢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这一路上,李柘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露骨,好几次在驿站歇脚时,那双手都若有似无地抚过他的腰际。
“老谢。”孟叶策马靠近,压低声音,“你脸色不太好。”
谢晗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马车。
帘子被风吹起一角,他看见李柘正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前日路过集市时,硬要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是不是……”孟叶欲言又止。
“我没事。”谢晗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更哑。他想起昨夜在驿站,李柘借着酒劲将他堵在回廊转角,手指暧昧地摩挲他的腕骨:“阿璧,我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奇怪,明明悬丝录上写着他们是两情相悦,为什么李柘的触碰会让他浑身发冷?更奇怪的是,他总会在这种时候想起另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也很凉,但握着他时,却让他从骨头缝里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