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162)
“我的儿……”
秦诏抢着答话:“父王,我在,我在——您别赶我走好吗?我再也不敢了。”
他转过头去,寻思去找卫抚的头颅,要给人道歉:“我去给卫大人赔不是,还不行吗?卫大人?……(的头)”
燕珩气笑了。
这小混蛋,总是这样肆意妄为,再拿捏自己这点不忍心。
燕珩微凉的指尖,沾了人嘴角的血痕。他垂眸下去看,目光深邃,却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说道:“秦诏,寡人再饶你一次。”
“再有下次,必叫你滚出燕宫去。”
那句话看似冷厉,实则口吻柔和。秦诏忙点头道:“父王,我知道了……父王。再有一次,不必您说,我自滚出去。”
燕珩折身,复又坐回去,那神色有两分戏弄:“还有,自选秀那日,寡人便警告过你。日后,寡人宠幸谁,也轮不到你这小儿过问。从今日起,过了暮食,再不许踏进凤鸣宫半步。”
秦诏隐忍的垂眸,到底也说了个“好”字。
“那……那父王……我只去跟您下棋,并不留宿,也不行吗?”
“不行。”
秦诏忍痛跪爬过去,强忍住失落,殷勤地给人斟茶:“那、那好吧,父王。那我给父王斟茶。求您消气。您若不喜欢,我再不敢去了,便是。”
那身子都快抖碎了。
燕珩赦免人,分明是心底疼的难受。
怎么就自个儿的小崽子,三天两头受伤!为这破头烂腚,他只好道:“罢了。你这混账,自回宫去吧。叫医师给你好好的上药。这几日歇养,也不必再来请安了。”
秦诏摇头:“可……”
“可什么?”
秦诏不肯走,说道:“可今日,我才陪了父王一小会儿呢。父王,您叫我……再待一会儿吧。”他伸手去端茶杯,准备递给人,却叫燕珩抬手摁住了。
方才在地上连跪带爬的,手上脏的不成样子。那模样虽招人疼,可“猪蹄儿”摸过的茶杯,叫人实在不忍下口。
燕珩面无表情:“寡人不渴。”
德福见状,明白关键。忙讪笑着凑上前去,给他这位主子换了茶杯,重新斟了新茶,那位方才施施然的啜饮了一口。
秦诏:“……”
那您嫌我脏,您就直说呗。
那表情藏不住,有几分落寞,想往人腿上枕,又怯怯的不敢,只好问:“父王,我……能不能待会洗干净了再来。”
燕珩撵他走,去包扎伤口。
秦诏怎么也不肯。
德福只好忍笑,去给人置了清水,洗过手脸,又将人扶起来。那膝盖软的不像话,只一动作,就疼的掉泪,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总之,往他父王身上歪倒去……
医师来包扎时,就瞧见了这样惊人的一幕。
秦诏解了外袍,只穿着白色里衣,被燕珩抱在怀里。他将脑袋枕在人肩窝里,小腿垂着,高大挺拔的身姿,不知道怎么钻出来的可怜样儿。
燕珩道:“给他瞧瞧。”
医师仔细检查,说膝盖要仔细养伤,这里若是伤了,往后有罪受。又说什么公子还年轻,万不能留下什么隐患,日后骑马行军,威风处,都靠这儿呢。
燕珩心疼,不悦道:“胡说。他怎会留下伤患。再者说了,行军打仗,最是吃苦的事儿,寡人怎会叫吾儿上战场呢。”
秦诏傻愣的望着他父王的下巴。
心里一会儿悲酸,一会感动,叫人那点忽冷忽热,将心肺都揪乱了……他父王明明那样疼他,却还要狠狠罚他。又明明是心肝都碎了,却还是冷着脸。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觉,帝王的真情,总要藏在隐秘处。
医师哪还敢再多嘴。
可看着脸上那巴掌印,又忍不住腹诽:除了您,旁人也没这么大力气呀。
燕珩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寡人打的。”
赵医师:……
王医师:……
秦诏替他父王申辩:“是我自己打的。”他歪了歪头,指着嘴角道:“喏,就是这里最疼了。抹一抹药就好……比上次秦王打的那个巴掌还厉害呢。”
燕珩冷哼:“那也是活该。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都敢做,岂不要将自己作死才算完?日后自有你防不完的人和事,胆敢再起乱子,必要铁棍打死,才好。”
秦诏忙道:“是,父王,我必是不敢的了。这回已经吃足教训了。”
医师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忙完分内之事,方才开口告退。
直至此刻,他二人,方才转眸过去,竟瞧见旁边滚出去的那颗头颅!卫抚死瞪着双眼,空洞的朝前望着,将他们吓得一个激灵,“啊呀”一声,连腿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