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189)
燕珩:“……”
早该将那幅画烧了才算完。
但秦诏没提那幅画的事情,只抱紧了人,无中生有道:“我若说了,您又不乐意,免不得要罚我——我那心肝都烧热了,只是不敢表达,若是与那小姐成婚,岂不知要伤了多少人呢。”
难得他这么剖心露肺。
燕珩听得心中发紧,面上却淡然一笑,捋着他的颈,柔声哄骗道:“你说——寡人给你做主。”
——帝王当下定了心。
若是秦诏不思悔改,胆敢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语,再说什么“爱慕父王”这等下流话,今日那东宫,他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哪知这回,秦诏没上当,只笑道:“父王,我瞧您封赏的那个卫女就很美,那我喜欢她,好了。”
燕珩:“?”
屁股上狠挨了一巴掌,惊得秦诏弹起来。
“父王,您说了替我做主的。”
燕珩:“……”
这死小子,不止下流,如今还添了奸诈。
“父王,我开玩笑的。我并不识得她——您也不要娶她。”秦诏跪坐在燕珩身侧,伸手去摸他的父王的胸口,却被人一个巴掌抽了回来,吓得更不敢乱动。
“父王果然变了心,再不爱我、再不疼我了。方才说厌烦,不叫我靠近,想来也是真心话。”秦诏叹了口气……那手没地儿搁似的,就摁在人耳侧,俯身与燕珩对视。
那视线热烈,逼得帝王冷淡别开脸,冷嗬了一声。
说他“厌烦秦诏”才是冤枉!
如今寸步不离,同眠共枕,就差给他拴在腰带上了。燕珩也颇犯愁,这小崽子猖狂,又聪明,如今心眼子更多,只将要害躲开,不给他挑明的机会——叫他亲近不敢,降罚又没理由。
这么想着,似被人戏弄了一般,燕珩不悦,微眯起眼来。
秦诏一瞧见他父王眯眼,心底就犯怵。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他伸手发誓:“我对父王之心,明月可鉴,再纯粹不过。往日里亲近,也只有因尊爱有加!”
他强调:“绝没有半分亵渎之意!您……永远都是我的好父王,我不做东宫,是想回秦国,我想要父王——做我们大秦、哦不,穷秦的太上皇。”
燕珩没说话。
秦诏又道:“如今,大业未成,秦诏并不想成家。父王明白我的心,我虽争风吃醋,却非那惦念温香软玉的窝囊废。”
坏了。
那话说的一句比一句像样。
燕珩没得理由,既撵不开人,又没理由将人扣下,反倒更加不悦了。他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也罢——随你。”
那位站起身来,踩着玉踏,微微回转面容,挑眉冷笑:“是寡人的燕宫太小,容不下你。”
秦诏傻眼:?
不是,这不是他父王惯爱的漂亮话吗?往常他这么说,那位定要夸他有出息的。怎么才一年,倒不想听了?蹊跷!
“哎——父王,父王!”
秦诏光着脚追上去,自身后抱住燕珩,那脑袋歪在一侧,用视线追人的侧脸:“父王,我哪里说错话了吗?我的意思是,我要建功立业,为父王解忧,为百姓奔劳。”
燕珩:……
见他不说话,秦诏吓得抱更紧:“父王,我是说,我能干。”
燕珩终于转了眸,睨他一眼,淡淡地哼笑:“寡人听见了。松开手,缠的人发热汗。”
秦诏不敢忤逆,又怕人看出来,当年迫切渴求的“东宫之名”现在成了辖制他的利器,把他满肚子的真心话压住,再不敢说一句。
那声音乖顺,手松的也快:“是……父王。”
秦诏告退之后,燕珩方才轻叹了口气。
赏不能赏,罚不能罚。岂不是要叫他翻了天去不成?
奈何人家秦诏老实了许多,在战事上叫人揍的破头烂腚,再不敢轻狂了。如若不然,这会子,早便将魏屯那事儿抖落出来了。
因牵系众多,他才回来,不好开口,便想着再寻时机。
十日后。
押送赔礼的队伍行至宫中,由秦诏接应。他擎着礼单,笑着问队伍中的韩确和姬如晦:“这上头的,可一样不少吧?”
韩确答:“一样不少。”
姬如晦随人行礼,反倒调侃笑道:“不止一样不能少,说不定,还要多一样呢。”
秦诏扬眸,璀然一笑:“是要多一样!多的是,你我的忠心——是吧,二位?”
那两位没忍住,轻声笑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戏弄人似的,只可惜,那姬如晦笑的,却是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