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33)
季肆还要再说,被秦诏拦住了:“出去吧。”
季肆哼道:“若是治理哪一处,最是精明妥当,还不如叫我老爹来呢……”眼下,季三江还不知情,他若听见,必要打死这小子才好。
季肆没了娘子,又被人困在秦地,心中苦闷。
当头棒喝之后,秦诏奈何不得,心中也苦闷。
他犯愁,尤其符慎兵马将成,他事关朝中之事还无有头绪。
越到这时,他才越看得明白,他父王的本事。
不似燕王的好大喜功,不似他的野心勃勃,最英明的王君,乃至天下,若烹小鲜,雷霆之威压下去,如水无痕,竟惹不起一点涟漪。
他倒好,处处霹雳响雷,惊得臣民夜里都不敢睡。
符慎报上战册,三月期满,十万兵马即成。大家战战兢兢,不敢答话,生怕秦诏一个冲动,丢下虎符去,要打谁。
秦诏没说什么,待下朝后,方才唤了众贤才聚在一处。
图卷悬于正殿,刻画精细,并每一处的边境要塞,都标注出来,兵马驻扎的估算之数,其城池布防的实力几何。
秦诏扶案静立,沉沉道:“大业三年可成?”
诸众摇头。
若无燕王还好说,若是燕王插手嘛……三十年都够呛。
秦诏便道:“早先,本王在燕国为质,与妘国的储君妘澜私交甚笃,我二人曾定下一诺,要共同攻下吴国。如今,本王看中了吴地……离燕国远、离秦国近,无须借道,与妘国夹击,胜算较大,大家以为如何?”
姬如晦道:“王上当真以为,妘澜会为了当年一诺,与您一起攻吴?若是您打下吴国,没有这等缓冲,下一个要打的,岂不是他?唇亡齿寒,难道他这样愚蠢?再者,当时年轻,他居于燕宫,您又得盛宠,他不敢忤逆,定下权宜之计,也未可知,如今回了妘国,千远万里,您凭什么捉住人?故而,此一诺,并不可信。”
闻呈韫也道:“再有,您若先起兵,燕王自有八国之约,可名正言顺地灭了秦国。王上,宠爱与江山,孰轻孰重,小臣以为,燕王掂量得清。”
秦诏:“……”
贤臣左右相觑,楚阙便问:“你们几个,白吃饭?难道也想不出主意?不如咱们先给妘澜去封信,探探口风。”
“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只会叫人瞧出我大秦无有底气。”年予治道:“若是这样瞻前顾后,不战便落了下风,恐怕他们倒会反过来,和吴国一块咬我们一口。”
玩弄政事,岂是一点子威风便可以的?家国大事,又哪里是秦诏“狐假虎威”即可擒住人七寸的?在燕王威风庇护之下,他顺意许久,早便忘了自个儿身后的秦国是何等的任人欺凌。
想耍威风,难。
秦诏沉下心去,扫了人一圈儿,复又说道:“那就想法子逼妘国出兵。父王那边,除非有个正当的理由……”
他心中没底,自也知道,这等事儿,求宠是无用的。
姬如晦转过脸来,看闻呈韫并年予治,见他二人露出笑,意味深长,便知道,他们三人想到一块去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王上,勿要犯愁。现今,臣等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秦诏便道:“说来听听。”
“咱们不给妘澜去信,反而要给吴国飞书。”
楚阙惊讶:“给吴国?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的意思,是先打妘国?隔着吴国在中间,恐怕不妥吧。”
秦诏微怔,先是皱起眉来细想,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诧异笑道:“竟又是个反间计?”
“正是。”姬如晦道:“给吴国去信,挑拨他们灭妘,以王上当年在燕之恩宠与威风,并如今的燕国天子亲军,哄骗吴国足够了。只哄他出兵试探,边境滋事即可。小打小闹,不妨碍。”
楚阙不解:“可小打小闹,也没什么用啊。”
“先给吴国去信,假意达成联盟,再给妘澜去信,坦诚说明白,吴国已生伐戮之心。妘澜若信,肯出兵,便撞上吴国的试探,两国积怨已久,必一触即发。”
“若是不信呢?”
闻呈韫道:“只消种下隐患。疑心既起,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成真。”
“你的意思是,纵他本来不信,却发觉吴国蠢蠢欲动,必也信以为真?”
“正是。所谓兵不厌诈,战事必起。”年予治含笑补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时机刚刚好。”
楚阙便又问:“那我们出兵,燕王——”
秦诏也跟着笑了,捞起桌案上的一只小旗,搁在手心里把玩,出声道:“原是这样,我们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