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7)
燕珩好笑的看着人,却被他扬眸的骄扬引住。
自各色灯笼里落下来的光打在他鼻梁上,照过挺拔阴影,一双添了色的眸子闪着水光,只觉流光溢彩淌在眉眼。
终于,他眯眼,“是。”
秦诏望着人笑,手指攥的紧,分明不是无意的。
燕珩哼笑,“松手。既讨赏,那便说吧,想要什么?”
秦诏不肯松,问道,“父王,我想要这个字联。”
“竟只要这个?”
“嗯,只要这个。”
燕珩轻笑,扬了扬下巴,“自个儿取下来吧。”
秦诏这才松了手,往前走了几步,仰头望上去。字联挂在金色灯笼底下,因个头不够,垫脚也没能够着,一时神色比灯笼还多彩。
他回头:“……”
燕珩:“……”
笑容带着一点讥讽的戏弄。
秦诏恬不知耻,堂皇开口问,“父王,可否抱我一下?”
燕珩:“?”
顿了顿,他又耐着性子,“寡人来罢。”
凑在他腰间的那小子,双目期盼,恨不能水光朦胧。
“……”
对视几秒,去摘灯笼的手到底顿住了。
燕珩俯身,将人抱起来,冷淡的撂下一个字,“摘。”
秦诏让人抱在怀里,蹭的一下脸就烧着了。
父王好香。
垂眸看父王,那张神容更美的颠倒如梦。
燕珩挑眉,“看寡人作什么?摘灯笼。”
秦诏称是。
乖乖摘了灯笼,又站稳在地上,“谢谢父王。父王,我……”
燕珩哼笑一声儿,睨了他一眼,忽然抬手在他那块略带婴儿肥的颊上轻掐了一把。
不等人申辩,竟这么转身就走了。
走了??
秦诏傻眼,想追上去,终于被人拦住。
德福在暗处看的一清二楚,自觉不能臊了王上面皮,只得忍笑劝少年,“秦公子,留步,勿要再近前了。”
秦诏似不解,“可父王……”
“王上饮酒吹风,今儿已经倦了,您请回吧。”德福笑,委婉提醒,“公子,早些休息,明儿勿忘了按时请安才是。”
秦诏垂眸傻笑,一边脸颊冒热气。
他盯着手里的灯笼,一种奇异的感觉弥漫在心底,到底也只答了句“是”。尽管面上矜持克制,然而那声线里的欢喜,却是半点都没藏住。
第13章 世既卓
妘澜路过扶桐宫时,跟秦诏打了个照面。
他盯着秦诏那一张冒红的脸,连裹在袍领子里都冒热气;手里提着金灯笼下轿,才叫燕宫风水养的白里透红,颇有贵公子风范。
——“哟。”
回头看见是妘澜,秦诏笑了笑,“这才奇罕,才见过,怎么还这样同人招呼?”
“我一句‘哟’不算奇罕,公子红着脸倒奇罕。”妘澜笑道,“怎么?今儿你父王又多赏你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倒是给你开小灶。”
秦诏不承认,“这话哪里来的?”
妘澜啧啧称奇,“要么说公子好命,这燕王亲制的金灯笼难道还有假?”
秦诏模棱两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只因我猜对了灯谜。”
“听说灯笼挂了三年,无人敢猜。我虽不知谜底,却听闻过谜面。”妘澜调侃笑道,“那么多士大夫猜不中,偏公子猜对了?难保不是燕王有意放水——谁叫‘人家’,一口一个父王呢!”
秦诏“哎”了一句,硬是又给噎回去了。
“怎的这样笑话人!”
“啧啧。”
笑声琳琅,一串串滚在扶桐宫殿门前。小仆子们抿着嘴,哄着主子去了,只留秦诏一个人站在原地,另一面脸也徒添了热气。
是夜。
秦诏临歇前,仍捧着那盏灯笼细看,嘴角忍不住挂了笑。
——偏他的父王好。
——偏他的父王疼人。
那些都是旁人殷羡不来的。
被贬到“旁人”的那一小撮儿,若是听了,恐怕万分不认。
那燕王可怖,今日宴上,更是十足的威厉,虽生的样貌过人,可喜怒不辨,阴晴难分……用的都是“杀身”的“疼”法,可叫人半点都不敢羡慕啊。
偏秦诏不这么想。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灯笼,是他父王特意赏他的。
肚皮里的那点弯弯绕,因得了宠,一时顾不上,方才显出了少许的少年孩子气。
仆子劝他早歇息,他只顾着叫人将灯笼燃足了,挂在床前,作暗室的明光。
软榻香风蜡珠红。
心眼里那点受了偏宠的欢喜,翻来覆去的滚,鼻息暗香犹在,腰间那强悍的托举,偏也忘不过去……怎的这么威风呢。
——席间那位把玩玉盏,一如玩弄权柄,姿态轻盈。
他分明觉得,人间帝王,最应当如他父王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