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329)
符定沉默,嗓子里哽住一口气,没吭声。
秦诏将话撂下,便大摇大摆地踏出营帐了。当下,如坠冰窟,符定却坐在原处,许久没缓过神来。
他实在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不能……不能容忍,他们王上被这样“欺辱”!
天杀的秦诏!
你这小贼,该死。
他们王上,何等的帝王姿貌?!威严可震四海,勇武可敌三军,如何……如何做得来那种忍辱负重的“王后”“王君”?
符定心情崩塌。
几乎是含着一颗伤心老泪进宫去求见的。
燕珩见他不对劲儿,微微蹙眉:“何故这样沮丧,作甚?”
符定破碎:“王上,昨日,秦王去了……去了……燕军营帐。”
“正要问你。”燕珩挑眉,不悦道:“他夺了你的虎符?”
符定摇头:“没有。”
“那,他褫夺了你的司马之名,还是撤了你的兵马执掌?”
符定还是摇头:“也没有。”
“那他跟你耀武扬威,出言不逊了?”
符定长长地叹气:“秦王他,也没有。”
“那是作甚?”
符定道:“王上,秦王要五万精兵,还要符慎来领。”
燕珩放下心来,所谓的“收缴”,原来只为两人说好的五万精兵,因而,便道:“只为此事?”
“正是,秦王说,这是您应允过的。还说臣若想问清楚,便可入宫询问,自说您是天子,又不是囚禁在此的俘虏。”
“说来,秦王不免着急了些……”燕珩平静道:“不过,此事确实是寡人应允的。燕军五万并亲秦军十万,收编为一体,选为天子亲军,由符慎领兵。你那小儿勇武,并不是旁人,寡人也算放心。”
“但……”符定欲言又止,“但符慎,却是秦国的官员,王上如何能放得下心?是臣该死,养出这等逆子,明日,臣便叫他辞官归国,不做这样劳什子卖国求荣的差事。若他不肯,臣必亲手诛了他!”
燕珩不知他何以说得这样严重,便道:“年轻人,有志向,在哪里做事,便随他去吧。”
只要秦诏还挂在他手心里,别的便不惧。
更何况,他将符慎埋在秦军里,也好放心,如今这等事儿,便是符慎来禀告的,这小子直诚,又是个心怀天下的,做事也正直,举止还算不错。
符定咬着牙,硬是憋了半天才问出来:“王上,您……何以要做临阜的‘王君’?”
燕珩不知前因后果,哪里分得出此‘王君’非彼王君?
怎么秦诏做得,他反倒做不得?……但看符定又不似大逆不道的口气和神情,燕珩便将那点不悦便压住了,只轻哼道:“这话奇罕,寡人为何不能做临阜的王君?”
符定一时乱在原处,话也说不出来,手也激动得直抖!
他这才明白过来,燕珩到底为什么舍不得,竟不只是为了,秦诏是他养出来的好孩子,而是……而是那等心思!
他讪讪,又问:“那……那您可知,这样,于礼不合?当年,秦王与您,以父子相称,如今……”说着,符定深深“唉呀”了一声,又哽住,不说话了。
燕珩纳闷儿,不由得挑了眉:“……”
帝王心中想得全是正事,因而,迟疑片刻,便说道:“现今,燕王归于临阜,确实于礼不合。不过,你不必这样担忧,仍做你的司马便是。待时机成熟,寡人自会决断。”
那话于政事上是个安慰,于符定心中所想,却全是糟糕的定论了!
符定那日,再没多说一句话,连连叹着气退出去了。
接连下去的日子,都叫秦诏气得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连带着符慎来领兵的时候,都没给半分好脸色。
那铁青的面上,写满了怒火,一副“你小子真欠揍”的态度。
符慎也犟,跟人撇清瓜葛道:“您何以这样?今日,我奉秦王与燕王之命,特来领兵,您难道不想给?”
符定多看他一眼都烦,嘴一撇,“滚。”
符慎:……
挨了骂,这小子到底灰溜溜地走了。他自挑选的全是精兵壮马。等这事儿尘埃落定,给符定听去,又多了三分气恼。
若不是符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他非得打死符慎不行。
符慎就更纳闷了,他爹好像哪里不对劲,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自个儿琢磨,难道是觉得,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抢了他的兵?
可他分明知道,他爹不是这样计较的人呀……
为此,他还和秦诏说:“王上,臣觉得,那……那个‘燕司马’有点吓人。他好像还要打臣,就是您叫臣去领兵的时候。实在不然,您还是叫他回燕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