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344)
因而,他本着人臣的忠心,决定给两位铺一点台阶:“太上王,有一言,小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居安。战事的阴霾才驱散,正该有件喜事来,才好叫普天也同庆。”
年予治心道,往年选秀入宫,诸众还要多说两句荒淫无度,但今年不一样了,既不需要选,便可成大喜,何乐而不为呢?
“如今,两位都是大好的青春年华,也不必费事……”
眼见那话头不对,燕珩便哼笑,问道:“你来替你们秦王游说?”
年予治微愣。
“枉费你也是贤良,这等荒唐之语,竟也说得出来!他自年轻,不问轻重,荒废朝政,你不知劝谏便也罢了,竟也跟着他胡闹——”
年予治吓得往地上跪,揣摩了三遍,都没听出燕珩有言外之意。
瞧着,好似真不悦。
因而,他不敢乱说,只得仓皇告退了。人臣急得直冒汗,也没搞明白,这两位到底是玩的哪一出。正在一群人慌得没主意之时,秦婋站出来了。
她笑道:“我自有办法。”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天子虽然英明,什么都顶顶地通透,却有一样不明白的。”秦婋背后说人小话:“就像主子没吃过民间的米糠之菜,那位,高处不胜寒久了,未必知道真心、真情的好处。”
这一帮大老爷们,除了姬如晦成了婚,其余的都还是单身莽汉,哪里猜得明白这话?
但秦婋却不理会他们的好奇,只说道:“不必多说,现在就速速出宫,选上几十个形容姣好的少年美人,不拘男女,都要。”
“作甚?”
“替咱们王上,解忧解难!”
没多久,消息传至凤鸣宫。
燕珩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德福战战兢兢:“那、那个,秦王,正在饮酒看歌舞。”
“两月以来不问政事,寡人烦乱如麻,他竟在那里饮酒看歌舞?”
德元添油加醋:“是呀,娇美少年,日夜不出,笑靥如花,也不知……”他佯作苦恼地叹息,公开给人造谣:“兴许是秦王年轻,耽于美色再正常不过,只是男女不拘,实在也荒唐了些。小的不敢拦着,若说一句,秦王便叫小的滚出去。”
燕珩重重地搁下手中茶杯:“哼。”
德元见他不说话,还以为那话不奏效。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之时,那位却冷喝一声,道:
“寡人之剑,何来?”
德元和德福大惊失色:剑?!——啊!
阳春二月。燕王提剑而行,奔袭曦和宫。
第107章 冀幸君
曦和宫, 正热闹,侍卫们分明知道,那位是来兴师问罪的。可燕珩临视, 却无人敢拦,更无一人敢去通传与秦诏知晓。
燕珩抿唇, 冷哼,扬了扬下巴。
两个蛮汉侍卫得令, 便猛地撞上去, 拿肩膀将门扇顶开,摔倒在地上。殿外的冷光骤然打进去, 为奢靡酒宴造出更光辉的场面。
秦诏膝上枕着一个少年,臂环挂在那少年娇嫩白皙的手臂上, 因抬起手给秦诏喂酒,那臂环就垂落下来,风情万种。
另一名娇柔女子, 则靠在他肩上, 半阖着眼眸,手指捻着人的襟领, 细细地捋, 姿态极尽妩媚。
跳了一半的舞蹈, 因这位帝王的到来,而被迫停下。一众娇女回过身来看他,杨柳腰、细眉,玉唇含笑,姿容清丽,个个不俗。
秦诏仅仅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回过目光去, 吃下少年喂的那杯酒,神色淡定道:“怎么停了?本王还没有看够,继续。”
大家战战兢兢地跳起来,那鼓瑟琴声,也复又响起来,断断续续,而后在燕珩一个眼神中,骤然停下,一群人再不敢了,便慌乱地跪了下去……
秦王虽然有令,可谁不知道,如今这座辉煌的宫城,太上王,说了算。
大家狼狈地逃出去,只遗落一地狼藉。
枕在腿上的那个少年也要跑,却被秦诏一把扯住,狠拽了回来。
开口之后,仿佛是柔声地哄骗:“瞧你,跑什么……你怕他,难道不怕我?”他垂眸,那笑却是对着少年露出来的:“再说了,本王这酒还没吃醉,你怎么就跑呢?”
燕珩感觉腹部升起来一种难言的情愫,那是过去从未曾有过的复杂滋味儿,好似带着愤怒,嫉妒,质疑,和克制不住的失落,整颗心被人狠狠踩在脚底,践踏着……
那个只跪在自己眼前讨宠的人,竟这样对别人温声软语。那只手碍眼,那张脸上的笑,更刺得人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