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363)
只有相宜一人,堂皇质疑秦诏的决定:“可是——有违人伦啊!燕王难道愿意,他如何能接受……”
秦诏竖眉,垂下眸光去,那里正压着不悦呢!
不愧是燕国来的人臣,那说话的腔调、字里行间的伦理规矩,都跟燕珩之态度有些相像——怪不得燕珩总说,那等事,叫人心烦。
往日,在燕国,似乎听惯了那样的论调,燕珩只会抛下个淡淡的“嗯”,要他们着手准备便是,那是从上到下都困住他的枷锁,挣不开,也不能全杀了,便只能随他们去了。
可秦诏不受什么拘束,也不爱听什么礼法之事。这会儿听见秦诏那句,含着戏谑的嘲讽:“那等事,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若再多嘴,本王就杀了你。怎么样?相宜大人,你可准备好‘死谏’了?”
那口吻淡定,态度果决,眉眼之间的厉色也叫人害怕。
德元凑到人跟前儿,压低声音提醒道:“王上,不可,燕王有令,待会儿下了朝,还要召见他呢。再者,这也算燕国臣子,恐怕那位,不能容您先斩后奏。”
为这句话,秦诏便又道:“也罢,大人才立了功回来,何苦与本王找不痛快。此事,没有回寰之地,也无需劝谏。本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相宜仿佛不信邪似的:“小臣才为王上立了功,难道王上便要卸磨杀驴,诛杀功臣不成?——您,您此举,本就是荒唐!再叫臣死谏,也是荒唐。”
秦诏:……
若不是待会儿燕珩要见他,他现在非得杀了他不行!秦诏被人惹得磨牙,短短几年不见,他被王君之身份限制住,不好当堂发怒,相宜反倒胆大妄为了起来!
“你这老匹夫,该死。不过,念在你有功,本王不与你计较——若无他事,散朝吧。”秦诏站起身来,冷眼睨他:“相宜,你随本王来。”
相宜鼻孔哼气,跟着秦诏走了。
楚阙挂在符慎肩头上,看热闹似的轻笑:“哎,我说将军,你们燕国的人臣,都这样?呆头呆脑的,什么话都敢说?——”
符慎:“我可不呆。”
楚阙轻嗤:“也没差。”
“你!”
燕珩所听的那点——从小被人念叨出来的规矩,有大半是这帮老腐朽教出来的。燕正虽肆意妄为,可到底也希望燕珩能安稳平顺的做帝王,再不出一点岔子才好,因而,给他选的老师和辅佐之人,也都是一顶一的稳重踏实。
“相宜大人,你方才所讲,可是真心实意的话?”秦诏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他:“分明也没妨碍别人,难道本王与燕王喜结连理,就是这样的十恶不赦?”
相宜道:“王上,难道您当日那样的苦心,不是为了这天下吗?现如今,天下已得,您若要灭燕,恐怕旁人也没二话。可是……您若要喜结连理,却荒唐去了,恐怕要叫人咒骂——您如今是王君,普天之下,四海高门,什么样的佳丽闺秀找不到?”
“当日,被遣出燕宫的卫女——那天下第一的美人,虽然大您几岁……”
秦诏顿住:“相宜大人,若本王说,当日筹划,就是为了燕王呢?”
相宜:……
他还要再说,秦诏却冷笑一声:“不该大人管的事,还是不要多说。本王谅在你有功劳,这样胡言乱语,饶恕你一回。若是再敢——”秦诏侧转过脸来:“你未必有卫抚那日痛快的好命。”
那模样可怖,吓得人一个激灵,当下没话可说了。
秦诏将他带至殿外等着,自个儿先拜见进门去了。佯作冷淡的大半年,叫燕珩对他多了许多容忍,如今瞧着他乖顺,那态度反倒如早先一样的。
兴许也是心疼他勤勉。
因而,秦诏往人跟前儿凑。趁着殿内无人,便侧身坐在人腿上,将脑袋往人怀里一枕靠:“燕珩……”
燕珩抱住他,手里的册子没搁下:“嗯?这是怎么了……”
白皙脖颈和粉色耳垂就在唇边,秦诏可真想咬他一口。
但憋了片刻,他到底又忍住了,只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如今,不如早先自由,倒是什么话也不好说,什么事也不能做了。”
“哦?你那点心思,又想做什么?”
秦诏不答反问:“我也没想做什么。只是……燕珩,快到我的诞辰了。这次,你要送我什么?不如,咱们二人成婚吧?”
直白坦荡,故技重施,又提这茬儿。
燕珩还想说不行,但是想到他这些时日的别扭和冷淡,心里也有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