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379)
秦诏从不吝权力,更不吝爱。
他像只讨宠的小龙,把自个儿收集到的珍宝,都献给燕珩。
而燕珩,则是望着掌心的玺印,缓缓地呼了一口气,那时刻,被夹在“勤恳老龙”和“任性小龙”之间,心绪复杂,竟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凤鸣宫外。
德元问道:“王上,咱们不回宫,站在这儿做什么?”
秦诏叹气,怅然若失地望着那扇窗,和里头打落下来的人影,说道:“燕珩这些时日梦魇,我担忧他。须得看着那盏灯火灭下去,他睡踏实了,方才能走。如若不然,本王心里苦闷,也睡不着。”
德元:“……”
那您,实在不成,进去床榻边,守着呢?
秦诏仿佛猜透了一样,说道:“你往日跟着本王,最是知道的,本王的心,为着他,半分都不掺假。”
可惜,燕珩他,只知道怎么做天子,却不知道,怎么爱。
——若是如此,那人生该多无趣,多寂寞啊。
是夜,秦诏就这样站在殿外,沉默着,直至望见燕珩殿内的灯火灭下去,方才转身离开。如今,仿佛月色朗照下,黑夜变成了白昼,再没有一分暗色。
而那双惯常幽邃的眼中,更是没有一分算计,全化作了浓重爱意。
第115章 业失之
燕珩等了许久, 都没等到秦诏的阴谋诡计。
阳谋,倒是有点。
秦王诞辰,宣布大庆三日, 诸臣不朝,休沐养息, 天下庆贺,那热闹的氛围短暂地驱散了大家对“暴君”阴霾笼罩的恐慌。
这个暴君, 即位两年, 除了大兴土木之外,什么也没做。反倒降低赋税, 广开商贾,凡人丁、田亩之事, 皆有所成。
这样看起来,也不算很讨厌。
秦诏去给人请安,手挂在人肩头上, 笑眯眯地说道:“燕珩, 明日便是我诞辰了。你可想好要送我什么了?”
燕珩微顿,道:“还未曾想好。”
“那也不急, 你慢慢想, 日后再补上也是来得及的。”秦诏道:“若是你实在没有主意, 我倒想跟你,讨一样东西。”
“哦?”燕珩饶有兴致:“说来听听,兴许寡人高兴,便许你了。”
“我想,让你……陪我出趟宫。咱们去外头转转。”秦诏道:“咱们总说,要护着这山河万里的子民,却从不知道, 那些子民到底如何。”
巡游四海,体察民情,乃是王君之责,并不算逾矩。
燕珩便问:“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秦诏笑:“我想陪着你,去看看……那些个叫人争来抢去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子。燕珩,你不好奇吗?”
什么疾苦、富庶,什么繁华如云烟。
总之,那些挂在嘴边,随便哪个君王都能拣出的一大堆道理和漂亮话,不过都围着“子民”二字打转。至于子民到底如何,却没有人管。
燕珩道:“多少……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秦诏道:“叫符慎、公孙渊等人随行,再有暗处精兵相护,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再者……我也好奇,他们,到底怎么骂的我。”
燕珩轻笑:“嗯。是该听一听。”
秦诏抱他的窄腰——“燕珩,你可真坏。总这样欺负人,他们骂我,倒不舍得骂你。”说着,他怪声怪气地模仿道:“若没人疼,那‘暴戾’的秦王也可怜呢。”
燕珩捏他的脸颊:“胡言乱语。”
不过,燕珩到底没拒绝秦诏所求,竟真的跟着人出了宫。
公孙渊看了楚阙一眼,楚阙则笑着颔首,而后攀住符慎的肩头,凑到他耳边问:“哎,我说你们燕国人,怎的都这样奇怪,他老看我做什么?”
符慎顺手揽了他一下,又松开,低声道:“我们燕王,并不出宫,兴许是不习惯。”
公孙渊有点冤枉。
官居上卿,还有点被俩年轻人排挤那意思。这老头拢住袖子,本是想问:为何,这两位闹着要出宫?恐怕不妥。
但他看见,楚阙和符慎也极兴奋之后,顿时没得说了。
燕珩身着雪色袍衣,绣花都是最低调的纹样,别一支素色玉簪。若不是有心人,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看着神容非凡,气势华贵,像是高门大府中的新贵老爷。
再看旁边跟着的,同样挺拔健阔,青袍束腰,银冠簪发,最是飒爽飘逸,像是戎武之气。
兴许是兄弟二人。
再后头不远处,便是随行的三位。
大约是怕凑在一处实在惹眼,他们便间隔三五米,只随意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