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393)
周王和卫王对视一眼,战战兢兢道:“秦王,不知如今,燕王那边……”
“那位乃是天子,如今,自然在宫中安然无恙。”停顿了片刻,秦诏觉得这样并不解气,又道:“再过半年,本王与燕王大婚之日,自会请诸位叔父,共吃一杯喜酒。”
大家面面相觑,愣是没听懂那句话。只因在牢里关久了,他们对此事知之甚少,当即困惑得皱起眉来:“额……什么?”
秦诏垂下眼来,竟又轻笑着坐了回去,他缓慢重复道:“本王,要与燕珩成婚。我二人大婚之日,秦诏想请诸位吃杯喜酒。天子大喜,没有诸位庆贺,那怎么能行呢?”
——秦诏只是想及,七国王君为这姻亲举杯庆贺的场景,便忍不住嘴角弯得更深。
因为过于震惊,赵洄的半边肉脸颊,忍不住地抽搐。他想开口,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当初,燕珩将人领走的时候,说的是“子不教,父之过”。再有十几年前,为秦诏出气的时候,说的可是“我的儿”。现如今,他们两人——要成婚?
他们从来都没将秦诏放在眼里。
虽然秦王暴戾,可他们仍旧觉得,秦诏小他们那样许多岁,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
时至今日,这死小子,才小人得志而已。可他——和谁?和燕珩?和那个号令镇压他们许多年的、手握强权的燕珩?
周王率先反应过来:“啊,大喜啊!能得秦王相邀,见证秦燕之好,实乃我等的荣幸。”
其余人扭头看他:“?”
卫王紧随其后,大赞道:“啊——两位天人之姿,相得益彰,最是般配不过!”
虞自巡想开口的时候 ,秦诏“啧”了一声,将他打断,那口气淡定地仿佛在说“不给你吃酒”一样,抬抬手,唤人道:“本王就知道,你最没诚意,拖下去,杀了吧。”
虞自巡挣扎:“秦王,我、我还没说呢!我最——”
“哦……对了,要断其手足,剖其胸腹,再剥皮抽筋,挂在城门——吊个三日好了。”秦诏嘴角一勾,笑道:“记得请明舟郡主去看。”
虞自巡惨叫告饶,却仍被人拖走了。
其他几位,吓得腿都软了,几乎跪不住,只好趴在地上,那后背仍旧颤抖着,与当年威风气势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眼下,掰着手指倒数似的,一个一个接着赴死,连句告饶都来不及说,谁能不怕?
连赵洄也哆嗦。
他想说话,秦诏却压根不给机会,干脆地截住了他的话头,开口道:“昨夜,有刺客夜奔宫城,意欲刺杀本王,好在侍卫及时赶到,将人制服。你们猜猜……是谁派来的?”
一片死寂中,秦诏笑着提醒:“怎的不说话,那本王只好先杀一个助助兴了?”
那几位浑身哆嗦着,争先恐后地开口,几乎吵嚷起来:“肯定不是我!是不是你,老兄?你快说,不要害了我们——”
“你狼子野心,就是你,只有你才能……”
被挂在木梁上的刺客,见此场面,不敢置信似的,他想开口,先是一阵极其愤怒咳嗽声……越咳越是说不出话来:“你、你们、乃是王君,何以这样……没有尊严?”
秦诏轻嗤,尊严?
侍弄权柄、谋取私利的人,从没有尊严。哪一个王君的宫殿,不比秦宫繁华?哪一个王君的美人,不比秦王的多许多?——秦厉是窝囊,胆怯。
但若是给他那样的机会,他未必不是如此。
攥着权力将自己吃得肚满肠肥的人,就算大发善心,也是为了一国之欲。赵民是人,难道秦民不算?周民要活,难道秦民该死?
如今,天下并化为一,倒没有那样的烦恼了。
秦诏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他望着眼前这些争来抢去、仿佛夺食豚犬之人,难道又比他这个“狼子野心”的“暴戾秦王”高尚几分吗?
那几位王君不肯认领“刺客”,指着人道:“定是不知哪里来的人,陷害我们!”
秦诏好意提醒:“此人口音,听起来,像是赵国人。”
赵洄并不承认:“秦王,定是、定是他们污蔑,我身在牢中,如何能指挥刺客?实在是无妄之灾啊。你、你快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不是陷害本王?”
秦诏并不急着下定论,只是笑问道:“听这刺客说,他是要为你们讨公道,为着子民讨公道。诸位不妨说说,你们——如何爱的民?”
“若是本王自惭形秽,也能明白过来,是什么道理。至于给谁出气么?便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