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46)
秦诏盯着那死局,想了一会子,忽然扶住脑袋,“哎哟。”
“?”
燕珩:……
秦诏抬眸,两眼泪汪汪:“哎哟——父王……好父王,方才想的太用力,怎的脑袋又疼起来了——您且再等我一等。”
他本就坐靠榻上,这会子装模作样的往旁边软身子,倒真给燕珩唬住了。
“这儿没处靠一靠,若是……”
燕珩将棋盘往榻窗边推远了三寸,不作声的看着秦诏。
秦诏是一点没客气,顺势就倒了下来。
不等燕珩再躲,少年将小虫子似的拱了两下,身子挪近几分,脑袋竟这么枕在人腿上了!
燕珩垂眸,看在枕在腿上的人。
“……”
什么玩意儿。
这死小子,脑子坏了,身子倒灵活。
秦诏眨巴眼睛,“父王,这样,还真好些了呢。”
“……”
燕珩伸手,掐住秦诏两腮。
秦诏吃痛:“父王——”
燕珩哼笑:“住嘴。”
秦诏支吾不清,呜呜道:“兴许是父王天命不寻常,只略靠一靠,便能治病救人,满身伤处都爽利了。”
燕珩轻嗤,下手又重了些——不知怎的,那两腮脸蛋喂养起来后,越发的软糯,叫人爱不释手;再配上秦诏的小表情,竟连帝王,也觉得甚是有趣儿。
秦诏乖乖枕在那儿,用视线描摹他父王的眉眼。
天神精细雕琢过的玉质神容,逐渐柔和下来。
深眉折出威严的弧度,长睫压住凤眼,轻挑起来却含了几分笑意,鼻梁划开一点阴影,在藕色唇瓣上点了不均匀的亮光。
秦诏心底,忍不住软下去。
若是燕珩,只做他的父亲,该多好。纵做他的母亲,也好——他若能有什么样的手段,将这位帝王挂在心尖上,锁住那转瞬流逝的、威厉缝隙里的柔情,不叫旁人看见,更好。
——而那手段。
秦诏懵懂的想,该是一柄刀,一把剑。
必是用权柄铸成的刀剑。
就架在他父王的脖子上,发号施令。
不,兴许仍是求着他,只许看自己。什么燕枞、什么魏屯……谁也不许分走他父王一寸,哪怕是个眸光流转的瞬间。
燕珩居高临下看着他,“为何这样看寡人?”
秦诏坦诚道:“父王生的好看。”
——那嘴陡然被人捏住,秦诏噘着嘴,止了声。
燕珩冷眼看着他,添了句,“不如,也叫你去太承枢,随他们一同上学罢了。”
不等秦诏反抗,抑或将委屈念出来,燕珩便道,“一来,你与他们年纪相仿,伴着做学问也好答疑解惑,舍卫们有心,不比寡人,鲜少有空。二来呢—— ”他话锋一转,轻笑,“也能少来缠磨、烦扰寡人,好清净。”
秦诏佯作不愿,皱着眉看他,然而实际上,却巴不得呢。
如此一来,他作一个不设防的眼线,盯准各处世家的动向,为他父王,更为自己。再者,太承枢乃是正经的东宫学稷,他想入主,正愁没有好由头呢。
东宫么。
搁在父王心窝子里。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何人能跟他争,何人配与他抢。
宫外侯府。
燕枞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怎的才开春,莫名觉得后脊背阴森发凉呢。
第22章 遭六极
燕枞自恃盛宠,却也没枕过那位的大腿。
不仅没枕过,他是想都没敢想……谁能知道,他若真这么做,燕珩冷下脸来,那双手会不会拧断自己的脖子?
纵有两分怕,但他知道,作太子,却是顶顶好的事儿。燕枞想,若是自个儿争气,明朝号令九国五州,恐怕就在一念之间。
当然,这话是平津候说的。
老头也是才回过味来。
毕竟,燕正只一个独苗,燕珩又未曾选秀成婚,能不能生还另说……他们族氏本就子嗣单薄,从旁系选东宫再正常不过。
天降福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因而,临行前,他摸着燕枞的头,恨不能老泪纵横,自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认真作学问,好好表现。
“尤其是那个小子!”
燕枞不屑,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质子么?我不相信叔父,宁肯选一个别国的孩子,都不选枞儿。待我入宫,定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我的儿啊,必要谨言慎行,万事当心。”
燕枞踩上马车,微扬下巴,露出志在必得地笑容来,“您放心,我必讨得叔父欢心。听闻东宫玉兰有国色,待明春晴日,枞儿定请您入宫……赏花吃茶。”
平津侯目送马车远去,终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宫门九重。
马车一道道越过去,只等拨云见雾的好日子。
燕枞自以为,锦绣云程,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