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五(27)CP
当他手术后恢复,再次回到学校,谢辞高傲地丢给了他一块砖头厚的旧手表,作为毫不走心的道歉,像是随手施舍下一只腻了的玩物。
林湛觉得,谢辞看着那只表的表情,和看他的表情一模一样——‘玩物’。
‘啪’地一下,什么碎了。
十七岁的林湛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他不懂。他明明把心脏的洞补上了,为什么还会有冷风从那里吹进来?
林湛当着谢辞的面,将那块手表丢出了窗外,完完全全地成为谢辞口中那个‘蛮不讲理、高傲又冷淡’的书呆子。
幸好高中马上就结束了。两人的冷战随着高考而沉默地终结。年少心事是藏在课桌里永远不会再寄出的情书,任由梅雨打湿字句,再翻出来,只能嗅到苦涩的折磨。
大学的谢辞依旧是那样,调笑、随意,散漫得像无定向的风,徒留林湛一人抱着满腹的疑问蜷缩在噩梦里,恨着他们相遇的曾经。
“……呼……呃痛……”
心脏像是要跳穿胸骨,刺破血肉,带着旧日的困惑与遗憾,试图将林湛的意识吞噬。他强撑着洗了手,就着冷水吞了药,脱力地滑坐在走廊墙根,撑着地面的指关节泛起皮下出血般的青白。
“可恶……”
林湛单手撑着额头,藏起了眼尾的红。
他从不喜欢自作多情,也不喜欢自取其辱。他护了小半辈子的自尊,被谢辞那样踩在脚下,他应该恨的。
可他的这颗心啊,太虚弱了,撑不起爱,也扛不住恨。
林湛认命地扶着墙站起,一瘸一拐地重回实验室。刚走没几步,他的手就被人抓住,林湛一个趔趄,撞到了身后的韩子宁,两人互相搀扶着跌坐回了墙根。
“……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在科研中心?”
“这话该我问你。”
韩子宁挨着他坐,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肩膀潮湿得很快,泪水泅着林湛的衣领,侧颈很快一片冰凉。
林湛怔了怔:“谁欺负你了?”
“老赵。”韩子宁愤愤地说,“他不让我来帮你,硬是给我堆了三台大手术。我刚给他打电话,跟他大吵一架。”
“……”
林湛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看什么表?不让我高兴,今晚都别睡了!”韩子宁忽然坐直,用手指戳他的肩,“还有你,需要人帮忙为什么不找我?一个人连熬了两个晚上,白天还照常上班,是想安静的死在这然后让我一个人硬扛所有手术吗?”
“小点声!满走廊就听见你们俩在这吵。”
走廊尽头,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
林湛和韩子宁齐齐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拾级而上,两颗核桃准确地落在他们的背上,疼得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一天三台大手术,还有力气在这里鬼哭狼嚎,马上回去睡觉;还有你,超过48小时没有休息,现在立刻离开实验室。不听话的,工资扣光。”
“……”
林湛没有动,韩子宁也是。
两个逆徒堪比倔驴,赵江很想一人踹一脚泄愤。但他不行,三个人里面总得有一个正常人主持大局。
“林老师!”
轻快的脚步从楼梯传来,苏大聪明招着手朝林湛跑来,边跑边抱怨:“你怎么有事都不喊我们啊,要早知道你这么辛苦,我就少摸点鱼,晚上留下来陪你一起干了……啊,赵教授,您听错了,我说的摸鱼,是指墨鱼,嗯,今晚吃的墨鱼饭,哈,哈哈……”
苏扬身后的几个研究员对视一眼,在无声处扶额无语。
赵江假装选择性失聪,略过了苏扬的‘口误’。他把临时门禁卡发给苏扬身后的研究员,和颜悦色地交代着:“我已经向院里申请了补助,月末会和工资一起发到账上。辛苦你们了。”
“赵教授,赵教授,我的呢?”
苏扬满怀期待地望着赵江,而对方指了指跌坐在地的林湛:“你的钱,从他工资里扣。”
韩子宁笑嘻嘻地举起了手:“报告,师兄的工资已经扣完了,没钱了。”
刚哭完就笑,韩子宁漂亮的眼尾还残着一层薄红,带着直肠子独有的爽朗可爱。赵江想骂她两句,但不知为何,没说出口,只用核桃戳了她的脑门,让她别再胡闹。
他背着手离开,韩子宁追了上去,在他左右问东问西:“师父,原来你不让我来找林湛,是打算自己下场帮忙呀~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害我白骂你了半小时。你脾气怎么这么好?对了,你明年不是想要升职吗,这不会影响你的仕途吧?还有还有…”
赵江蓦地转身,堵住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嘴:“别像个跟屁虫似的,赶紧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