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五(54)CP
林湛单薄的脊骨蹭到冰凉的墙面,磨得心脏疼。他恼恨地抬头看着谢辞,而对方那双瞳孔晦暗不清,细微处,竟也隐隐泛起了红。
“林湛,我是想要骗你,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事情也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呵……我是错了,但你也没做对。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相信我。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有半点受伤的可能,你就会立刻自我防御,拒绝我、推开我、闭上眼睛耳朵不看不听。我以为你会变,但你没有。”
“是啊。”林湛红着眼抬头看他,声音轻颤,“我也以为你会变,但你没有。”
期待完全被失望压垮,两人都是。
过了许久,谢辞缓缓地放开了手,轻笑了一声。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浮动的月色里,忽明忽暗。那人完全抛弃了眼底的情绪挣扎,放任风流,顽劣至极。
“从小,我爸就说我,天生是做生意的料,撒谎不会脸红。其实,我根本不喜欢说谎。多数时候,我偏爱说真话。比如……”
谢辞伏在林湛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他慢慢地讲:“我从来没有碰过别人。我只爱你,林湛。很多年了。”
“……到了现在,你还要羞辱我吗?”
那人确实有资格玩弄人心。林湛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谎言烙下的烫痕。那双眼睛又干净、又温柔,比手术室里无菌托盘的反射光还要明亮,不掺一丝杂质,可偏偏,那人最善用谎言做交易。
错位时空的真话,从不信任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一场让人绝望的谎言。林湛忍不住羞愤,右手用力挥打在空中,几乎能听见破风的凌厉。
谢辞闭上眼,等待着迟来多年的决裂。可终究,那一巴掌还是没有落在脸上。
他极缓慢地看向林湛,眼神沉而烫。
“为什么不打?”
“是我,心甘情愿地上勾。是我蠢,怪不了你。”林湛的嗓音哽咽发颤,不想袒露软弱,可锥心的伤太难捱,像是血液里生出了刺,连呼吸都在疼,“…可是谢辞,我保证,你没机会再伤害我了。我不会再想你,也不会再帮你。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林湛毫无留恋地拽下腕上的手表,拼尽全力丢进了谢辞的怀里。
他曾以为他们不会重蹈覆辙,分别多年,他们尚有机会从头开始。可此刻旧时光胶卷倒转,将最后一点侥幸也焚化成灰。他倒退几步,捂着胸口,艰难地扶着墙,推开门一步步地离开。他几次要跌倒,却又顽强地撑起了身体。月光落在那样单薄的背,像是要压垮他一样。
谢辞望着他的背影,声音很淡,落在地上,像是一层霜。
“林湛。这也是我的最后一次。”
“……”
“我不会再向你表白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这样,最好。”
林湛没有回头。
而谢辞目送着他离开,没有去追。
手机又响起。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接起,大拇指冷得发僵,险些无法打弯。
“话说了一半怎么就挂了?”钟涵问,“我刚还想问你,传感器的事还没解决,你怎么又揽上这个不赚钱的项目?你确定那位赵主任没在坑你吗?这简直是在做慈善。公司里很多人抱怨,冯骥刚才也敲着碗,说让你多拿点钱滚回来,否则这事没法办。”
“我会解决。”
谢辞回答得太简洁,钟涵也听不懂前因后果,只皱了皱眉:“非要做吗?”
“做。”
“好。我会帮你暂时说服其他人,帮你推进这件事。”
“……你就这么信我?如果我只是在发疯呢?”
“你是老板,心里肯定有数;而且,你又不是随便发疯的人。”钟涵顿了顿,“不过你忽然问这么矫情的话,听上去倒像是马上要疯了。”
“是啊。是要疯了。”
谢辞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钟涵犹疑地问:“老谢,你没事吧?对了,你刚才,让我帮你演什么戏?”
“不用了。戏还没开演,就已经结束了。”谢辞望着走廊尽处的空寂,面无表情地抬了抬唇,“唯一的好消息是,从结果上来看,完成度百分之三百,非常成功。”
他真可悲。
他明明想要林湛相信他的卑劣、暂时远离他;可他又奢求林湛看穿这拙劣戏码外藏着的真心。可惜,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谢辞的努力依旧徒劳;而一触即溃的信任,一文不值。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需要我帮你约个心理医生看看吗?”
听着谢辞没头没尾的感慨,钟涵觉得对面的人亟需心理辅导。
“心理医生?我很闲吗?”
谢辞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弯腰拾起那张白色名片时,白色手表不慎从怀里滑落。第二次被遗弃的礼物,像是没人在乎的真心,被踩了又踩、丢了又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