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五(83)CP
“林湛。”
谢辞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林湛愣了愣:“怎么了?”
“你小时候打过雪仗吗?总觉得下雪天很衬你。”谢辞上下打量着小冰块,十指交合比了个拍照的动作,“你就这么往雪里一站,到来年开春也不会化。”
“……哈,很好笑。”
这次林湛很容易听懂了谢辞话里的调侃。
他环胸坐着,视线落向李立铲雪的背影,神思恍惚。八岁,当年他搬来阜苍时,也左右不过是这样的年纪。
“我家在南方,也是个沿海城市,区别是那里冬天不怎么下雪。后来,爸妈他们……我搬到了这里以后,冬天就变得很冷,雪一场又一场的下。至于玩雪……”林湛低头笑了,“没人愿意跟一个一碰雪就会发烧咳嗽胸口痛的病秧子玩吧。”
这是谢辞第一次听见林湛亲口坦诚自己的曾经。关于破碎的过去,那人从来都守口如瓶,谢辞甚至以为这辈子只能从别人那里旁敲侧击才能将它拼凑完整。
“你的身体那么弱,但我记得,你高中一共只请过两次假。”
“嗯。因为他们不想花钱带我去医院,又觉得我是在装病逃课。所以,除非病得直接晕倒,我不会请假。”
林湛说得坦然,已经毫不在意。
“……原来如此。”
所以谢辞才总是看见林湛抱着热水杯趴在座位上颤抖着熬着时间、等待放学;
所以林湛才那样痛恨别人说谎,因为他曾无数次深受其害。
被关在黑暗里的孤独年少岁月,就那样撞碎了林湛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他刻意将自己裹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茧,这辈子都没有破茧成蝶的打算。比起成功,他更害怕失败;比起被爱,他更怕受伤。
他不是不想窥见天光,而是不敢向往未来。
谢辞安静地望着林湛的侧脸,眼神比黄昏还要悠长。就在此时,孩子们的嬉闹声慢慢地靠近,陈萱拉着李立的小肿手,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跑得太久了,两人都累了。
谢辞稍微挪开了身子,拍了拍长凳的坐板:“疯够了?跑那么快,小心林医生生你的气。”
“林湛才会不生气呢。”李立靠在谢辞身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挺了挺胸膛,连呼出的热气都带着喜悦的温度,“林湛是我的小弟,他得听我的。”
“哇!”
陈萱又崇拜地看向李立。
男孩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红着脸,满身摸兜,最后在口袋底下找到一颗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黄色硬糖,生硬地塞到小丫头手里:“你吃!”
“可是,我有虫牙……”
“吃!”
李立又把糖往陈萱怀里推了推,差点把小丫头身体推倒。
谢辞越过李立扶起了陈萱,不赞同地说:“刚不是说了吗?要绅士,不要做流氓。”
“我没有啊。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东西了,我都给了她,还要我怎么做啊?”
“如果人家不喜欢,你宝贝的东西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块废纸。”
谢辞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林湛,而那人也正看着他。
人生经验需要阅历,阅历往往是失败的累积。很巧,在场仅有的两位成年人,在彼此折磨的七年里积累了一些失败经验,不多不少,刚刚够教导一个不解世事的孩子。
“啊?那怎么办?!”
李立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他的小胖手抓着谢辞的大衣扣子,一下一下地摇晃着,求救的眼神闪烁得比救护车的灯还要频繁。
谢辞想了想,伸手掏了裤兜,一无所获后,又探索了一下大衣的内外口袋,终于在贴近左胸的内兜里找到了一个胡乱折叠起来的猫项圈。
他手腕一错,轻松扯下项圈中央的那只毛绒兔子,交给了李立。
李立相当嫌弃地瞥了一眼:“就这东西?”
“什么叫‘就这’?你要学的实在太多了,过来,我教你。”
谢辞把李立带到不远处,低头弯腰,认真地指点着什么,像是不怀好意的同谋。陈萱不知所措地看着身后长凳坐着的林湛,小声问:“医生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们怎么走了?”
“没有。”
林湛替她戴好手套,再抬头时,一大一小已经往回走。李立呆愣愣地看着谢辞,表情从不屑变到崇敬,被洗脑只需要半分钟。
“试试。”
在谢辞鼓励带笑的眼神下,李立咽了口唾沫,忽然蹲下,虎头虎脑地在地上抓了两把雪,用力丢在空中:“接着!”
陈萱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团散落的雪,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接;而雪化在手心时,一只毛绒绒的兔子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掌间,比雪还软。
李立期待又忐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