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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赤道(172)CP

作者: 冷玩 阅读记录

梁硕额头铺了层薄汗,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兴致并不十分高。

另外一边,楚熠紧皱眉头,一言不发。梁硕问:“这位主唱,您有什么高见?”

“你……”主唱结结巴巴,出发点是体恤,听着却更像怀疑,“你真行吗?”

梁硕气笑了:“说清楚点儿,从哪看出来我不行?”

“不是这意思,我是担心……”楚熠低头摘掉肩上的吉他,“算了,时间不多了,走吧。”

一个多小时后,裴勇驾车带一行人到达工业遗址公园。

园区改造最近刚刚竣工,但几乎全数保留了老工厂的原始建筑——钢架、水泥、烟囱,风从废弃厂房的缝隙里灌入,有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偏偏是这里……

楚熠脑海中闪过些许令人作呕的画面,喉头有些发紧。

他刻意缓了两步,落在最后。但梁硕就像是长了后眼,回头等他跟上,搭他的肩,附在耳畔说了句不要脸的:“别担心,我很厉害的。”

楚熠没接他的茬:“你其实……不用这么勉强自己,实在没有贝斯,我们也可以用program,反正也不是非要拿这个奖,这些没有那么重要。”

至少没有你重要。

梁硕表情一滞,转而笑开,顾左右而言其他:“说什么呢,这么简单的bassline也能叫勉强?瞧不起我是吧?”

楚熠知道他的性子,便顺着他说:“行,你厉害,厉害死了,行了吧?”

梁硕满意了,搭着他肩往前走:“哎,这就对了么。”

再向园区里走,黑色搭建板架起的临时舞台上,其他乐队正在试音。

十强选手里,赤道是最后一个到的,工作人员赶忙招呼他们去调设备。

上台后,楚熠忽然头晕目眩,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左后侧,梁硕正在低头扫弦,一边戴着耳返,动作沉静又专注。察觉到视线,微抬起眼,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楚熠连忙别开头。

调音时,他摸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兴奋的同时感到罪恶。

梁硕对弹贝斯有生理性抗拒——这个结论曾被记录在他的梁硕观察日记里。

后来在和裴叔的闲聊中,他确认了这个推测。

梁硕十五岁叛逆,来风林搞摇滚,在诸多乐器中格外偏爱贝斯。

离开Oasis后,他带走了舅舅送给他的昂贵Fodera Imperial,每天爱不释手地练习。

一个月后,那把贝斯未经他允许,被恰巧回国出差的裴姿拿走,送给了公司下属家的小孩。

梁硕知道后又怒又怨,手足无措时,裴姿给出一个轻飘飘的理由:“哦那个,我帮你清理掉了。专心拉你的大提琴,别总是搞这些低级恶俗的乐器。”

对年纪尚小的梁硕来说,贝斯意味着自我的初步觉醒,也意味着其阶段性死亡,所以对贝斯的感情总是爱中带惧,易被唤起不愉快的回忆。

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意识到,至亲缺少爱与尊重的能力,而自己只是母亲在通往世俗成功路上的阶段性证明。

他选择游泳,因为竞技体育最残酷,也最真实。但即使在这样一件纯粹至极的事情上,他还是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彻底驱逐了。

在串联起这一系列事件后,楚熠感到困惑,他想不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是输掉的那一个?

简单走了一遍流程,轮到下一支乐队上台试音,他们第一个出场,被安排到侧台等候。

再度上台时,天色在塌陷,光线像一张旧布缓慢地收紧。

舞台上第一束灯光打下来,冷白色,像用力划破暮色的一道口子。

楚熠眯了下眼。

台下有人群的影子,稀稀落落站着,被落日拉得很长。

风吹过来,带着那股令他作呕的铁锈味,也带着夏末初秋热闷的气息。

他握紧麦克风。

梁硕站在旁边,灯光从背后把他的轮廓割开,背影清晰得近乎不真实。

下一秒,音乐炸开。

台下的观众影子开始晃动,如同海浪涌过来的剪影。

——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耳返里,他只保留了贝斯声,静默了包括自己的歌声在内的一切声道。

随着梁硕的拨弄,清晰的节拍一下下敲击在耳膜,替代他的心跳,维持他的存活,将他骤然拽入光影与声浪交织的中心。

楚熠在最炫目的聚光灯下,展开不知羞耻的想象。

或许那双灵活的双手,可以落在自己身上,而他或许会发出比贝斯频段更丰富的声音。

想象是自由的。

意/淫是自由的。

这一刻的他是自由的。

天彻底黑了。

舞台大亮,风吹着,他无意识地抓住自己颈间的吉他拨片,只为一个人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