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再逢秋[破镜重圆](247)+番外

作者: 梨花夜雪 阅读记录

一开始恢复正常饮食,无疑是痛苦的,吃下去什么仍会吐得一干二净。但他执行力很强,悉心调理下,病情虽反复了一阵子,总算也恢复些,不再日夜难熬。

一次次考核中,他仍以优异的成绩名列榜首,获得教授们的一致好评。

转眼间,门诊楼前的银杏树落满了雪。

春光雪融,枝头绿了又黄,秋风一扫,铺满大地。

周思衡和金晓秋结婚,举办了盛大的婚礼,郑淮明以伴郎的身份送上祝福。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台边,岁月磨去了些青涩棱角,沉淀得愈发成熟。

无数次四处张望,直到婚宴热闹散尽、一片狼藉,他一个人坐在酒店门口的夜风里,抽尽一整盒烟,望着萧条的马路,才终于相信了她不会来。

手机铃声响起,院里有一台紧急手术唤他回去。

郑淮明掐断指尖的烟,毫不犹豫地起身拦下出租车,往医院赶去。

这是她离开北川的第三年冬天。

他凭借优秀的科研和临床能力步步高升,身边不乏嫉妒、不满者暗地诋毁挑拨。面对这些风言风语,他始终温和、沉默,用一次次出色的成绩堵住了所有人的议论。

同事不愿意值的班,他主动顶上;医患矛盾,始终处理得融洽而谨慎;有难度的手术、任务,他从不推拒,迎难而上……

大家都说他前途无量,只有他知道,自己志不在此。

又是一场五个小时的手术,连轴转了一天一夜,郑淮明再次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已是清晨。

大门“咔哒”一声打开,入眼是昏暗的客厅,厚厚的窗帘关得严实,只有微弱的光从缝隙中照进来。

同期的医生大多搬出宿舍,他也于去年租下医院对面的一室一厅。

房子面积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书桌上还摊开着几本法语的医学书,厚厚的笔记本上写得密密麻麻。

角落里堆着三箱切片面包,其中一箱已经快空了。客厅里不见再多的食物痕迹,茶几上却摆满瓶瓶罐罐的药,胃药、止疼片、维生素、安眠药……

郑淮明回身关上门,他黑色的羽绒服里,仍是正式的西装,别在衣领的胸花尚没有摘去。

喧嚣过后,只剩一个人的孤寂。

面对这毫无人气的房间,他忽然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轻轻靠在墙上。

整个人缓缓下滑,最终无声地蜷缩在地板上,呆呆地注视着空气中的虚无。

疲惫到连动一下手指都成奢望,仿佛骨髓都被抽干,空留一具躯壳。

郑淮明合上眼,任由木地板的丝丝寒冷渗进身体……

去年六月,里奥毕业回到加拿大工作,朋友圈里再没有了她的任何照片。研究生在另一个校区,她选择和同学合住,搬出了他帮忙租下的公寓。

他已经很久没能再听到她的消息,看到她的照片……

法语语言考试已经通过,想要去法国从医,需要重新实习一年,再考资格证。他为了实习面试,又去过两次图卢兹,都没有遇到她,只能沿着她走过的路踱步,在那郁郁葱葱的校园里出神。

三天前,已有一家医院抛来了橄榄枝,同意他挂靠实习。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他偏偏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郑淮明眉头微蹙,脊背一点、一点地折下去,一手摸索着揪住衬衫衣领,混沌中无力地拉扯着。

脖颈微微后仰,喉结徒然地滚了滚,他不再挣扎,放任自己坠进黑暗的漩涡。

-

那年冬天,北川下了大雪。

从除夕夜到元宵节,郑淮明都待在医院。他没有亲人,也没有牵挂,情愿让同事们回家团圆,坐在冷清的值班室里。

一个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住院部仍有病人和家属,每天至少还听得到一点声音。

元宵节晚上,医院食堂特意兼顾了南方和北方的习俗,煮了饺子和汤圆。

他下了临时手术,已经夜里九点多,平日热闹的食堂里空荡荡的,亮着惨白的灯光。忙了一天的掌勺师傅躺在窗口后面打盹,锅里的饺子已经见底,汤圆剩的多,郑淮明拿过碗,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圆。

即使有小火煨着,也已经温冷了,从饭点泡到现在,汤有些浑浊,飘着一层薄薄的油星。

他在角落坐下,舀了一只送进嘴里,很慢、很慢地咽下去。

记忆里,小时候有一年元宵,家里包过汤圆。郑泽还小,两只手沾满面粉玩得不亦乐乎,叶婉仪在厨房里炒菜,油烟机的声音和电视里的元宵晚会混在一起。

他跟郑国廷学,怎样把芝麻馅塞进面团里,再一个个搓起来。

后来煮的时候,他手劲儿小,包的好几个都破了,染了一锅黑乎乎的芝麻,一家人边吃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