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破镜重圆](80)+番外
涣散的意识中,郑淮明好像又看到了那张少年的脸。他一头乌黑的短发,眉目清澈如明镜,单薄瘦弱的身子陷在病床里,眼睛笑起来却像月牙般:哥,十八岁是很重要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可画面一转,同样的病房,窗外乌云密布,充满了阴沉和极致的压抑。病床上空空如也,花瓶打碎在地,灿黄的向日葵如垃圾般凋零,花瓣混着水渍和脚印躺在地上。
有一个陌生的女孩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她的目光饱含怨恨和痛苦,幽幽地望向他。她的声音如刺刀般尖利,哑得听不出原本的嗓音:是你把郑泽害死了!你怎么配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他闭眼前最后一刻都在喊哥哥……你怎么配?!
话音未落,郑淮明猛然惊醒,有一瞬的窒息,随即大口地喘息着。心脏传来的刺痛比疲倦更甚,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轿车里,在前往北川的高速公路上。道路两旁都隐在浓郁的黑暗中,时不时有其他车辆的灯光一闪而过。
他缓了一会儿,抬手按下车窗的按键。寒风涌入车厢,迎面而来,郑淮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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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郑淮明的状态明显有了变化。他仍然偶尔会驱车来碧海,但也只是陪苗月玩一会儿,向当地医生询问病情,和退回了方宜点头之交,仿佛真的只是医生和病患家属的关系,没再有进一步的行为。
他又变回了那个亲切有礼、温润如玉的郑医生。
方宜知道是那晚她说的话起了作用,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心里不禁轻松了很多。
倒是有个周末她回北川办事,遇上了李栩,热心的小伙子特意跑去买了一杯热咖啡,说谢谢她把领导给劝好了。
方宜一头雾水:“我劝他什么了?”
“方宜姐,我就知道只有你对郑主任有办法,就你接错电话那回。”李栩笑说,“主任回来以后真比以前好了,中午会和我们去食堂吃饭,晚上加班也少了,至少不是每天都熬到大半夜。”
方宜笑笑,没再多说。回忆起近几次他来碧海,确实也没见他再胃痛或者显露出病容。
虽然她觉得,郑淮明有积极的变化和自己没什么关联,可经常见他生病也很糟心。
回北川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方宜已经没了刚和他重逢时那股赌气和恼怒,她自诩不是乐于诅咒前任的性格,当年爱过是真的,她愿意郑淮明健康平安,就像她也由衷希望每一个陌生人过得好一样。
沈望继续着他认真的追求,时不时来看望方宜,约她去市区吃饭、逛街,或者只是在海边散散步。她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关系,与他相处越来越轻松,那种平静的温暖也让她感到幸福。
或许,爱情也可以平平淡淡,不是非得山盟海誓、鸡飞狗跳。
天气逐步回暖,碧海的大部分市民都已经脱下羽绒服,换上更轻薄的外套。余濯母亲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方宜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去他家里拍摄。
那天郑淮明恰好在碧海,这些日子他一直礼貌有度、退在同事的线之外,方宜对他少了些抵触,便默许他一起过去。
余濯一家三口住在一个九十几平的老楼房里,房子陈旧,但打扫得干净整洁。电器上都铺着手工织的蕾丝盖布,墙上桌上都摆着、挂着家庭合照,从他还是个婴儿,到他牙牙学语,再到骄傲地戴上红领巾……洋溢着温馨的氛围。
少年将他们请进门,倒上水:“你们请坐,爸爸去出船了,我去叫我妈妈!”
方宜不禁疑惑,刚刚他们进屋动静不小……
这时,卧室门帘掀开,走出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个头不高,微胖,扶着肚子高高隆起。余濯母亲身穿一件质朴的杏色毛衣,亲切地朝他们笑笑,然后伸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方宜愣了一下,余濯的母亲竟是聋哑人。她从没听他提起过。
“我妈妈说,谢谢你们愿意来拍视频,她晚上想招待你们吃晚饭。”余濯在当中做起中间人,解释说。
“没关系,不用了,你妈妈还怀着孕。”方宜看了郑淮明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
郑淮明也微笑拒绝:“我们晚上还有其他工作,不用特意招待我们。”
余濯向母亲传达了一番,热情的女主人趁他们在屋里调试设备和背景板,还是到厨房切了一大盘水果,端到他们面前。
余濯母亲比划着手语,方宜看不懂,但也明白她是让他们吃的意思,点点头说谢谢。
方宜调录像机时,郑淮明就站在窗边,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外套,里面是纯白的卫衣露出帽子。窗外湛蓝的天空和白云映在他背后,显得清爽随性。他和余濯的母亲靠余濯当翻译,交流着什么,方宜听了个大概,似乎是余濯的母亲患有糖尿病,正在向郑淮明请教孕期如何保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