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153)完成
“可普天之下,谁能入得了陛下的眼。”沈听澜微微眯起眼睛,抬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江枕玉的决定早有预兆,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景和二年,徐将军于旧都竹林自戕。
从那以后,这世间便再没有值得江枕玉留恋的人与事。
这人早便想好,要到阴曹地府去,无外乎时间的早晚而已。
江枕玉和兄长裴期相比,多了一分正直和仁善,于是他在足以掀翻牌桌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在自己的脖颈上缠上锁链。
却不知平白多受了多少折磨。
若是像裴期一样,放下所有,走入旧都的大火,只求死同裘,倒还痛快的多。
沈听澜细细想来,只觉得前尘旧事在脑海里一一串联成线,被他冰冷而理智地审视、拷问。
他在无数个可能性里翻找,又一一推翻。
最终找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巧合。
当年旧都大火里已经被确认尸骨无存的人,缘何又出现在琼州边境?
看着沈听澜那沉思的模样,万统领不用深想,就知道这人又是满心算计。
万统领嗤笑一声,“这我要是也能算到,现在还能在这?”
“从前人人都唤你妖道,揭竿而起一呼百应,现在却是做个羽林卫的首领也乐得自在。”沈听澜笑眯眯的,嘴里的话却像是毒蛇亮出獠牙,委实让人觉得不太舒坦。
他抬头打量坐在对面的万统领,他长着一张不算太成熟的脸,五官略显僵硬,说话间面皮跟着抽动,像是一张假脸,这长相如果扔进人堆里,和泥牛入海没什么区别。
他的嗓音带着点少年气,多年前相遇时便是如此,岁月匆匆,这妖道却从未变过。
万统领身量极高,只是习惯佝偻着身子,轻微的驼背让这人有种不太靠谱的油滑之感,估摸着曾经在最清正的道观里,私下里也是酒肉都来。
饶是万统领习惯了他的牙尖嘴利,骤然听到自己的前尘往事,也忍不住恼怒地用舌头抵了抵上颚。
这跟翻旧账翻到不愿意回忆的黑历史是一个效果。
沈听澜这张嘴,永远能戳到任何人的痛处。
“我说,你这人可真奇怪,当初陛下说要去琼州,你可是第一个答应下来的。”万统领依靠着柜门,语气中有些不解。
他心知沈听澜绝无谋反之心,却也忍不住想反击回去,又嘲讽道:“你这般尽心辅佐少帝,莫不是早就想好,在陛下走后挟天子,取而代之。”
沈听澜闻言也不恼,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大梁是大梁,少帝是少帝。更何况,越是尽心,便越是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我不理解陛下的选择,若是我,必然要将所有应得的,都紧紧攥在手里。”
沈听澜与江枕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江枕玉本注定会是个明君,却因命运捉摸,披上了暴君的皮。
沈听澜从淤泥里爬出来,捡起曾经属于人的那一面,从南越的蛇窟里走出来,便是想要择一明主。
他对自己的曾经没有半点记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名字,还有谁在高台之下跪拜,呼唤着山河无恙,海晏河清。
“你把这事情想得太重了。凡人庸碌一生也不过百年,他殚精竭虑这么久,不过是想休息了。”万统领难得展现出超然物外的一面,他无所谓世人如何相互算计,蝇营狗苟,外人的选择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沈听澜兀自闭了闭眼,“子熙。”
“若有一日我死……希望你可以亲自送我一程。”
沈听澜轻轻勾唇,笑容黏腻地像是满溢出的蜜糖,他忽地抬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杯,抬起来一饮而尽。
“喂!”万统领惊呼一声,此刻再想拦已然来不及了。
烈酒一瞬间带来的晕眩让他整个人晃了晃,缓慢地趴在桌上,“至于姓谢的,让他离我越远越好,我嫌脏。”
万统领轻“啧”一声,眼见沈听澜醉倒之后,贴在他颈侧的竹叶青缓缓立起身,那是个非常明显的防御状态,金色的瞳孔好似通人性一般。
他也不敢轻易上前,沈听澜一旦失去意识,竹叶青就会自动护住,此蛇是蛇窟里养蛊出来的,又被沈听澜的血喂养长大,剧毒,只有沈听澜的血可以解。
而饮用药人的血,哪怕一滴,也会痴迷上瘾。
心有歹念之人注定只能沦为沈听澜的阶下囚。
万统领烦躁地翻了个白眼,他起身走向屏风后面,抬手抚上假面,黏腻的声音轻轻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