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修无情道(30)
殷钟郁见玉池微脸色苍白虚弱,抖着胳膊自床榻上撑着身子靠坐起来,十分关怀贴心地轻声道:“醒了?”
末了假模假样地愧疚添上句:“都怪我,忘记你体内还存着毒,害你受了苦。”
殷钟郁探手过去想要抚摸玉池微的脸庞,不出所料地被人皱眉避开,倒也不再坚持,继续自顾自地安抚道:“方才已经喂过你暂且压制毒素的解药了,莫要怕。”
竟是将他的厌恶烦躁归结于害怕,玉池微心道。
果真如师尊所说,这秽烬界垣的魔尊实在是厚颜无耻。
见玉池微始终不肯开口说话,殷钟郁也不恼,反而心情相当愉悦地哼了段不知从哪处听来的小曲,悠悠道:“微儿,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这个称呼又引得玉池微一阵排斥,隋阙以这二字唤他时,心中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从这厮嘴里吐出来,简直比拿剑捅他还要难以忍受。
不过……差点便要叫万虫啮咬吞入腹中,还有什么情况能比当下更糟?
玉池微未经思索,脱口而出:“不做。”
殷钟郁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的这般果断,有些犯起难。
“莫要如此,微儿……你信我,听我说完这个交易,你不会失望的。”
故作无辜,他一双本就眼尾下垂的眸子更显楚楚可怜。
怕自己掉入这极擅伪装之人的陷阱,玉池微迅速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确实也没有当下更糟的情况了。
安顿好隋阙动身到秽烬界垣时,他特意交代过一名弟子代他守好隋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动向。
若真是不幸葬命于此……怕是连个收尸的人也寻不来。
“你说……”妥协般地道。
他当真是怕了,怕此后困在这的某一日,殷钟郁又起了逗弄心思,将他再丢进那黑黝黝的洞窟里,让生满触角长足的群虫吞没践踏他。
殷钟郁对他的识时务格外满意。
“于你而言,并非难事。
只要微儿能如同对待隋阙那般,真心实意依赖于我,我不但彻底解了封着你灵力的毒,还会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教授予你。”
殷钟郁神情分外胸有成竹,在他看来,这个交易对当下玉池微来讲,属实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天大好事。
可实际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玉池微并不立即答应或是拒绝,率先发出疑问:“你为何定要执着于与师尊争抢我这个徒弟?”
他原本都做好了被因感到冒犯而震怒的殷钟郁再找各种方式惩罚的准备,未料到殷钟郁对他能问出这个问题却感到分外愉悦。
“方才说完,便关心起师尊的私事来了?”这回也不管玉池微愿不愿意,面露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尖,“你想知晓,师尊自然是要说的。”
玉池微遏制住想要揭竿而起的冲动,沉了沉气,专注侧耳倾听。
哪知殷钟郁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叫他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微儿应是不知,我与隋阙乃是同胞兄弟吧?”
天蚕宗尘封在藏书阁的功臣卷宗里,对于殷钟郁这个名字的讲述描写,足足占据近半。
隋阙、殷钟郁二子,兄随父姓隋,弟随母姓殷。
殷钟郁自小性子阴郁,沉默寡言,外加之整日磨得耳朵起茧的念叨,邻坊同街的孩子都惧怕与他相处。
住在那片的孩童听过自家大人说过最多的话便是,不要去招惹隋家的那个小疯子。
那时殷钟郁活像一只小狼,领地意识极强,隋阙作为兄长,被他划分进领地内。
一回隋阙不慎被街道一户人家养的恶犬咬伤了小腿,父母拎着汩汩往外涌血的隋阙去那恶犬主人家里索要赔偿时,殷钟郁独自从家里取了刀,生生将那恶犬捅死。
无人知晓为何瞧上去那般瘦弱的殷钟郁,会有异于常人的力气;也没人想过分明是恶犬伤人在先。
所有人只看见了,会发疯发狂的殷钟郁。
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未到及冠的年纪便突破大乘,享寿元万年。
他与几名建宗长老一同创立天蚕宗,稳坐宗主之位。
彼时隋阙方才步步爬升,踏入天蚕宗仙门,从清理长阶的洒扫弟子做起。
没有弟弟那般万众瞩目的天赋,隋阙只能脚踏实刻苦修炼。
这般行径,倒也并无不妥,只是时间长久下来,心中总有不平。
他需要耗费近一年苦心钻研,尽心修炼,才得以掌握的一门剑法,到最后只能得来殷钟郁轻飘飘一句:“月陨千江么?不过我少年时折断花枝的随手一舞罢了。”
往前隋阙只知自己并无弟弟那样傲人的仙骨,可从未想过他天资竟是愚钝至极,未落下其余弟子许多,仅仅只是因为先飞了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