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修无情道(59)
她手盖着儿子的小脸,皓腕戴着的玉镯滑落耷拉在手背上,心中思索分辨起真假。
终究不愿以施引山的性命当做筹码,她仰了仰下颌示意下人去给道士打赏些钱财,警惕多问了句:“敢问道长,既已误了大道,可有法子挽回?”
道士拿了赏钱,也不推辞,饮罢酒将灵石塞进葫芦里。
“这法子自然是顺着大道而行,一心向道,经受层层磨砺踏上修道之路,寻个好师父拜入师门,若当真修成正果,往后享寿元万年,好事……少不了!”
道士一摆手,转身离去,背影尽显洒脱风流。
他这话每说一分,解文仪脸色便要白上一分。
修道此事实在过于遥远了些,有关这方面的消息,她也是从茶馆话本各处零七八碎听来,略知皮毛。
既是要成仙的道路,走起来定然不会安定稳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是绝不忍心施引山去遭受那样的苦难。
更何况,一旦与修行一事扯上关系,往后施引山便是仙家的人,与凡界的施家再无丁点干系。
待疯癫道士离开后,也没了再去避暑的心思,失魂落魄转身回府。
施引山并未察觉母亲骤然冷下来的面孔,只听见道士说自己骨骼清奇,是修仙的好苗子。
被解文仪哄着躺上床榻后,他拽拽母亲的衣袖,询问为何不叫他前去那人人传颂的修仙门派“天蚕宗”试上一试,到时若修成大道,也算为施家光耀门楣。
解文仪眸光沉沉,并未回应他的问题,坐在一边守了施引山一宿。
她自私,不愿儿子离了自己身边,心里存着白日里那道士只是精神失常,道出的痴癫言语做不得数的侥幸心理。
只要过了这数日,施引山并无任何异样,那他便不用踏上那修仙的大道,安安生生待在施家,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惜事与愿违,如她所料的事并没有发生,施引山不日病倒在榻,高热不退,久久不醒。
她夫妻二人寻医问药,颇有威望的神医寻请了个遍,皆查不出致使施引山高热不退的缘由。
当儿子迷迷糊糊抱着她的手,将滚烫火烧的小脸埋进她掌心,哭吟着喊难受时,解文仪认了命,张罗安排起送施引山参加仙门大选的事宜。
顺了天道,果真从着手备事那日起,施引山的病情渐渐好转,待要上山那日,全然恢复。
如道士所说,施引山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仙门大选无年龄限制,在众多年岁各异的参选人中,施引山捱过层层磨砺,脱颖而出。
彼时叫人夸哄着长大的施引山已然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回首望向被自己遥遥甩在山下,尚且还在苦苦坚持的众人,恨不得鼻孔朝天。
他听见有人在人群中低声称他为——天之骄子。
施家大张旗鼓送他过来时,已然吸引多数目光,如今本身也是极为优秀,可不就当之无愧成了任人妒忌佩服的焦点?
可事实却是,他成为天蚕宗的一名剑修弟子,身上套上白净不容亵渎的弟子服时,不过刚刚只跨过天蚕宗的门槛。
在正式拜入某位仙君的门内之前,不分贵贱不分三六九等的,所以人都需从负责洒扫长阶的弟子做起。
施引山不愿,与负责安排这方面事宜的师兄发生口角时,恰好遇见返回望山居的宗主隋阙。
“若能接下这招,木剑不断,便免了你洒扫一事,收归于我门下。”隋阙递给施引山一把木剑,如此说道。
虽说仅仅一招,可天蚕宗宗主对上尚未开化灵智的初入门弟子,怎么看都是在恃强凌弱。
可实则隋阙口中的一招,不足他一成功力。
只要接下,并保证木剑不断,不但免了他洒扫一事,还能越过收徒仪式,直接收他入宗主门下。
此等风光无限,机会难得的稀事,施引山怎会放过?当即手持木剑摆出架势,跃跃欲试。
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施引山连隋阙身影如何晃动都未看清,只感到胸口一痛,紧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往后飞了段距离,重重摔倒在地。
再一抬眼,木剑已然四分五裂,独溜溜只剩个剑柄握在手上。
方才因目中无人,同自己发生矛盾的师兄以及其他几名弟子都在一旁围观,施引山颜面尽失,恨不得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找个地缝钻进去。
隋阙这一招,杀了施引山的锐气,不仅打破他心中对自己“天之骄子”的定义,也彻底磨灭了他试图一步登天的幻想。
施引山敛去傲气,踏踏实实从洒扫弟子做起,炼气、筑基、金丹,直至在收徒大典上,被隋阙亲自点名收归膝下。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领过翎清仙尊赐予的令牌,施引山重拾信心,心道即便自己算不上天之骄子,至少也是鹤立鸡群,夺目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