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为后(117)
他小跑几步,“母后!”
崔雪朝嗯了声,“今日武师傅又加训了?”
汉王说是,“武师傅说我们几个偷懒说闲话,加训了半个时辰绊跤。”
“有没有受伤?”
汉王摇头,仰着头说:“今日抽到了董文礼,他不敢用大力,让了我很多。”
一大一小沿着廊桥往正堂走着,快到了,耳畔传来一道威严的嗓音,“这么点路,难不成还能走迷了路?太惯着孩子,并非好事。”
汉王听出是父皇的声音,下意识要往皇后身后躲开,不过很快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不必太过畏惧父亲。
“正好在院子里散步,接他一程又不是什么大事。”
崔雪朝拍拍汉王的小脑袋,示意他去给端坐的陛下请安。
汉王乖乖磕头,“给父皇请安。”
“起吧。今日又犯错了?”
第一句话就得了皇后轻飘飘的一个侧目,袁望只好继续:“朕都是为了你好。”
汉王:“儿臣明白。”
崔雪朝:“......”
预感这种故作父亲姿态的事情要延续到自己孩子降临,他有他的道理,难以纠改,于是示意万姑姑传膳吧。
因有小雨,小厨房临时加了一道铜锅子。
红红的炭塞进铜底,不是深冬的浓白羊汤,只一小圈清水,里边放些温补的药材,涮些干丝和茼蒿菜。
父子两个是北地口,用浓浓的酱蘸着吃。
崔雪朝喜欢上回董贵人吃清水鱼调制的那种酸汁。
饭桌上没有宫人布菜,宽敞的厅间一方桌,窗外霖霖,至尊之处却有小民之家的温馨,当家做主的也不自恃身份,夹了一大块炖的酥烂的鸡给汉王:“吃吧,没牙,你也啃不动旁的。”
汉王用腮帮子很快吃掉,未免夜食太撑睡不着,吃了八分饱就停箸。
“外头雨水,行路不便,今晚就宿在太云阁吧,反正明日书房不开。”崔雪朝道。
汉王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父皇。
乾元帝微眯下眼:“看朕做什么?吃太多哑巴了?”
汉王说不是,笑着跟皇后娘娘点点头。
他是很欢喜能住在太云阁的。
住了第一晚,就算是破了先例。
翌日书房不开课,自然不必再回住处。
白日里皇后娘娘处理公务,汉王想起昨晚应承下的差事,跟皇后提了,皇后答应会为贵妃娘娘请太医局最好的大夫,汉王放心地去阁中假山处荡秋千了。
而明园另一处的贵妃见万姑姑领着太医进门,病弱之际又困惑皇后身边大宫人来做什么。
万姑姑说明日就要回宫,汉王殿下记挂您的身体,今儿特意求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另派了太医来。
贵妃敷衍到人走了,立时软倒在枕上。
苦生生的药汁跟她的人生是一个味道,活着实在没意思,那汉王也是个没良心指望不上的,光会嘴皮功夫,从来没见他到自己跟前来伺疾。
平白无故的,做什么在皇后跟前求情?
想起幼弟杨戎,听说皇后给汉王寻了另外得力的两个伴读,家里难道看不明白吗?幼弟伴读的位置已然岌岌可危,他们竟还贪心借着幼弟意图拉一把自己这个该论死罪的贵妃?
隔天坐上马车回京。
本来一天赶路就能到,偏生陛下舍不得有孕的皇后娘娘受半点累,走起来像郊外闲游,当夜更是扎营宿在野外。
贵妃隔着如星河般的帐灯往那锦绣扎堆处望一眼,脑海里所思所想全是当年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那个男人。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虽不如陇右大多数男子雄伟,瘦弱些,却内里锦绣如云。
杨家是摊死水,死水里突然跃出他那一尾鲜活的鱼。
他借读在杨家家学,自己偶一回听见他在亭台上与诸位兄弟们阔阔谈论陛下新政,意气风发的模样至今难以忘却。
他是有才之人,若不然家中不会同意他们二人定亲。
可惜天不假命,他天生心疾,也是秋日的一场小雨,竟然夺去了他的性命。
她那时哭得昏厥,决意要做他的未亡人,尝过禁果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往后日子养着孩子怀念他也是一种美好。
可惜他的母亲为了另一个儿子的前程,收了杨家的银子,不肯收她进门。
想到这些,吭吭咳嗽几下,浓黑的夜有兵马在动,听了半晌,原是皇后娘娘睡不着,跟陛下要在月下漫步。
“趁着这会儿得空,你去外命妇那里寻我母亲。”
贵妃吩咐身侧的心腹:“告诉他们权当我快死了,莫再盘算让汉王从中施以援手,仔细两边都得不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