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盼他妻有两意(37)
二人台阶处对望,上下间青色官服与赤红纹样尖锐相对。
谢无行停步,好心寒暄:“二位大人来得巧,五皇子午睡刚起。不过先前闹着要出宫去佛堂,只怕正发着脾气,怕是要多花些大人们的时间了。”
沈怀序撩起眼皮,连影子都不曾停顿半分。
“不过应当也不用担心,”谢无行摇摇头,好似喟叹,“沈大人夫人是个温和善良,再宽和不过的人,想必就是大人因此晚归,也绝不会生气。”
沈怀序刹那止步,高洁板正官袍颜色同他矜贵气度一同褪尽似的,只剩偏低眉眼郁郁望来时惊心动魄的震慑感。
直到彻底走远了,谢无行身后的太监才喘过气来,瑟缩问:“谢公公,方才沈大人那眼神好似......”
“你多心了。”
谢无行轻飘飘收回视线。
“他不会生气。谁都知道,一个太监能对旁人妻子做什么?”
第18章 活像个妒夫 毫无立场又恨恨的丈夫……
沈怀序从没想过自己是个善妒的人。
这从前是实言,并非为装大度而镀的金身。
他绝没想过自己有日会为句旁人夸他妻子的话就变脸色,活像个被放置久了,抓到蛛丝马迹就敏感过头的妒夫。
谢无行与他毫无交集,对方为何提及纪清梨,又以什么准则感触来不吝夸赞她?
靠和纪清梨的一面之缘,靠被纪清梨含糊回避,没能成功的私下见面?
还是他们有什么没被身为丈夫的他知晓的?
要细说,这都是无关痛痒的猜测,对方没任何冒犯之处,况且说话的人只是个太监,太监能做什么。
旁人就在面前听着,也只会觉得是寒暄巧合罢了,不会有任何感觉。
譬如身侧同被点来为五皇子开蒙的大学士,对方只看向沈怀序,好奇:“沈大人同谢公公相熟?”
沈怀序沉沉吐字:“不熟。”
不必再想,为几句话就嚷嚷要抓奸要打死姘夫的,只会是冷宫妃子,是疯子。
见面而已,夸赞是寒暄。
何况他难道是什么正经正牌,有立场去质问的丈夫?
没了平日运筹帷幄的沉稳冷淡,沈怀序像被揭开了层膜,露出里头尖锐发黑的根。
好在五皇子殿里的吵闹移开人注意,没人觉察他郁郁面色。
正如谢无行提醒的,殿里五皇子大发脾气,下人们为哄人乱作一团。
几位宫女在旁束手无策,眼看沈怀序二人来了才抓到主心骨般连忙上前,无措:
“殿下自午睡起了就这般吵闹,怎么哄都不见好。”
一直贴身跟着五皇子的宫女急白了脸,生怕二人为此对皇子有什么不好印象:“殿下从前不是这般脾气的,只是这几日才.....”
五皇子确实因生母低微而不受待见,前几年养在废宫里一直悄无声息。
是不久前阴差阳错,五皇子捡玩意撞到散心的皇帝。
皇帝已年老,再见骨瘦如柴的血脉难得生出慈父之心,手一挥,落魄皇子的处境就摇身一变。
点沈怀序及大学士给五皇子开蒙,就是那一日陛下做出的决断,几番变动显然是要弥补五皇子这些年受到的漠视。
储君迟迟未立,皇帝态度始终飘忽不定,前面几位皇子为此明争暗斗没断过。一看五皇子得了丁点注视,私下小动作就多起来。
没过几日五皇子生母去庙前祈福时突发恶疾病逝,骤然失了母亲的小孩惶惶不安,刻意挑拨几句脾气就刺人起来。
这会满地打滚要母亲,哭得发抖。
同僚上去温声哄了几句也不见好,反而差点被东西砸中,讪讪摸摸鼻子间隙小孩已从地上爬起,满脸泪水的往门外跑。
不料门口有人,身量高挑俯身时影子完全笼在这位七岁的殿下面前。
为人夫子该以身作则,授业解惑宽和纠错,但外人称赞君子的沈怀序显然没有这般正派。
他没空在这陪孩童闹,若无正事不如早些回去,兴许还能撞见纪清梨又在哪见了谁。
他手搭到皇子肩头,虽唤了声殿下,但声音毫无下人恭敬,平缓语调和眼神也没有丝毫对孩童的怜悯和心软。
干瘪脊骨上的手仿佛陈年树桩,直直插进稳稳托住他。五皇子李道彰一下被震慑钉在原地,徒有脸上的泪无声淌。
“殿下是要去哪?”
没有声音,沈怀序把他脸拨起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那只手一下一下,平稳拍在他后背,很快,李道彰就在视线下打了个哆嗦,带着哭腔:“我想去找娘。”
“他们说娘死了,被丢到地里发烂,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宫女急急忙忙:“那都是吓您的话。奴婢不是都说了吗,娘娘是去了天上给菩萨当差去了。这是您的夫子沈大人,可不能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