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盼他妻有两意(65)
不论是寻他,还是查他都无用,前者他为陛下钦点,要推脱自然有千万种理由。
而后者,沈怀序不过在刺客死后惋惜说过句山间行事难以发现的话,是恰有浙党送到二皇子手边,他又恰掌控有浙党迁动的局中人而已。
沈怀序明了此时该顺着老夫人的话,公正不阿划出沈家前景,但老夫人不过是提了句纪清梨,他就轻轻晃神。
沉默空隙间,老夫人表情已淡下:“你可知今日找你来为何?”
“你定下纪氏时我同你说过,成家立业允你自定,但不可耽溺男女之情。”
“任你娶庶女已是特例,你上次特意在杨氏前给她送药立威已是越界,现在连住持同你母亲说什么话都要排好,未免太不清醒”
“既然不静,那便在此好好抄书静心。”
两位嬷嬷将案几抬上,镇纸发黑映出沈怀序没什么表情的脸。
棋白在后面就是有心也不敢说什么,抄书不过聊以惩戒,这是最轻的手段了。
喜恶偏好,这是在老夫人眼中最无用的东西。
她要的是绝对出众正直,是永远清醒以把握中庸局势的执棋者。
因此在她手下不可有所耽溺,不可形色于表。
公子幼时不说是人,哪怕对物有偏好都会被断水断粮克己自省,以此矫正错误。
那些被绑住手脚蒙住耳鼻静心的日子密密麻麻,熬过去了,也是干涸在思绪中无法甩开,无法向旁人诉求宽慰的痛苦。
棋白暗暗焦急,只有等几柱香过去,等公子衣袖都被佛香浸透,才等来老夫人开口。
“你同沈行原这般关系和睦很好,世家大族兄弟手足该如此相互帮衬。”
“你妻子无事也可替沈行原留意一二。我看纪家最近心思浮动的厉害,平妻一事并非不可,娶谁那也不是纪家说了算。”
“万事该以大局为重,你心中该有数。”
佛堂门同无数次关上他的柴房门一般,吱呀声合上了。
沈怀序平静送走老夫人,在腐朽中望向佛堂祠牌。
每次见过老夫人,他表情都算不得好。那视线浓黑一团叫人不适,嬷嬷几分警醒:“公子在想什么?”
没什么。
只是佛堂祠牌前,他似乎又发病,思绪切作两半。
一半由沈家大局为重的绳勒着,一半想起纪清梨。
他们几日没见,能回想起的东西也淡了许多。
她那日怎么不做到底,骑到他身上来,让他听命计从托住她,这样能回味的就不是几片花瓣的枯香。
他不在的这几日,没让她再想同房的时候,又在做什么?
是乖乖躺在榻上蒙头熟睡,还是同勾人袖子那般总是心急,夹紧膝盖缩到被子里咬唇。
吐出热盈盈的气,能被人用口舌搅弄到化开时,会想起他吗?
当着几位早死的祖宗想这些,似乎是有几分不该,沈怀序平静朝牌位勾唇,没几分歉意的给人上了香。
回到东院,上次纪清梨来被拦了之后,她再没踏足过一次。
桌面摆设得简单,仅有几片枯了的花瓣留在桌面。
沈怀序坐下,撑住头。
死寂同焦渴混杂,难以排解,脑中一会是老夫人无数次的训诫,一会是纪清梨影绰的身影,晃得人无眠。
见过老夫人后,他常这般痛苦与厌恶倾轧,沈怀序幼儿时不懂,后来在一遍遍自我剖析后,他能控制住这般说不出的恶心感。
能理解老夫人的急切,理解沈家的需求,能自洽,独自熬到天亮后顺他们的意自省沉心,继续有条不紊背负期盼,走向既定路线。
但今日却不是,或者说不知从何时起,这种死寂,时刻附踞在骨髓里的冷湿开始难以忍受起来。
沈怀序揉揉眉头,看向手边案卷。
今夜十四,月还没到满的时候。他沉默,后半夜仅披着外袍回到牢狱间。
狭窄发闷的牢笼里虫蚁横行,黑不透光,仅狱卒手中稀薄摇晃的烛火发亮。
四周逼仄得人心头压抑、难以呼吸,一种习以为常的痛苦,如同逃不出儿时被关押的柴屋。
耳边嗡嗡声没停过,沈怀序模糊如块板子,长发也未束,随意散着肩头,站在将死未死,一摊烂泥的人前。
一个被放弃的引子,没人真觉得靠他能推倒一位皇子。
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搅动局势变化,让原本置之事外的人也坐不住,储君之争如预想中那般直白焦灼起来。
“沈大人,此人除了先前说出那些后就没再开口过了,只怕确实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