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181)
于是那一巴掌到底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脸上。石敬山常年征战沙场,年轻时是北羯有名的猛将,纵使年老,通身气力也足以伏虎举鼎,陆石硬吃了他一记耳光,整个人都被抽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哇”地吐出一口血。
“清醒了吗?”石敬山冷冷问。
两耳嗡鸣,头晕目眩,陆石当时的状态委实算不上清醒。可他硬是顶着父皇冷肃的眼神爬起来,缓缓挺直了身,说:“父皇,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喜欢她,就喜欢她,我要去江左,把她带回来。”
“你……”
眼见那巴掌再度举起,陆石却躲也不躲,只是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等待许久,也未有痛觉再度袭来,睁眼一看,对上的是父皇一双浑浊而复杂的眼睛,“锦国的女人,是不肯离开锦国的,纵使你能得到她一时,终究也会失去……儿啊,你怎么不明白呢?”
陆石反问:“若能从头再来,父皇可会从一开始就放过我母亲?”
“当然不会!我会把她关起来,锁起来,让她此生都不能离开我半步!”一语喝出,石敬山猛然一怔,通身气力也似乎随着这一句话而散去。陆石眼睁睁看着这个方才还英武雄壮的男人,顷刻之间萎靡下来。
许久之后,他长叹道:“你既然执意如此,那么你便去罢,我同意你们成亲——如果你真能把她带回来的话。”
“我能带走她,一定能的!”
眼中光芒暴起,陆石忽然脚步一顿,在其余使臣茫然的注视下,他霍然转身,向站在一旁的宫人说:“我要见你们的皇后娘娘,你去为我通禀。”
那宫人一头雾水,手足无措——皇后娘娘那是什么人物?又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她正踌躇着要如何敷衍这个北羯人,却见到皇后身边的黄门丞陈衡从一旁走了出来,向自己摆摆手,顿时如蒙大赦,躬身退下了。
陆石回头,见陈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蹙眉问:“你是谁?”
“奴是皇后身边的内宦。”陈衡拱手道:“娘娘命奴特来请六殿下一聚。”
上弦月高悬碧落,苏蕴宜站在月下,遥遥见到陆石的身影,她踮脚招手,“陆石!这里!”
陆石在她几步之外站定行礼,“皇后娘娘。”
苏蕴宜怔了怔,默默收回了手,她讪笑一下,说:“何必这样生疏呢?请
坐吧。”
陆石却没有动,他环顾四周,只见几个宫婢侍立在侧,并不见裴玄的身影,“他不会介意么?”
“我已命陈衡去将你我会面之事告诉他了。”见他不动,苏蕴宜顾自在石凳上坐下,给他倒了盏酒,笑道:“今年的桂花酒,我亲手酿的,可要尝尝?”
陆石看着她一如往昔的笑靥,终于动身缓缓坐下,在苏蕴宜期待的目光中,拿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桂花酒顺着咽喉淌下,因过分甜腻而反出几分苦涩滋味来,他将这甜与苦一并咽下,抿了抿嘴,“好喝。”
“你觉得好喝就好。”苏蕴宜似是松了口气那般,又嗔道:“七郎他还嫌弃太甜了,我就说他那人事儿多。你既然喜欢就多吃几盏,回头我命人再给你送几坛子,你好带回北羯去……”
“五娘。”陆石打断了苏蕴宜的话,他借这月色,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眸,“你跟他,过得好吗?”
苏蕴宜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刚来宫里时,确实遇到了点麻烦,但是他从始至终都站在我身边。现在嘛,都当皇后了,自然更是过得好多了。”
陆石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心话。
从前说起裴七郎时,她面色虽不改,眼中却总是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黯然和落寞,可是今夜每每提到裴玄时,她的笑意不经意间溢于眉梢眼角。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陆石心中钝痛不已,苏蕴宜分明就近在咫尺,他却又似乎回到了崇训宫中,与她隔着火海对望的那一幕。
陆石急切地拖着石凳凑近了一点,几乎要同她膝盖抵着膝盖,“可是那说不定都是一时的呢!他是裴七郎时,你都担心他不会娶你,如今他是皇帝,三宫六院都是寻常,你就不怕过个几年,他不那么喜欢你了,他找了许多新的女人进宫,到那时,五娘你怎么办呢?!”
相对于陆石的激动,苏蕴宜却平静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陆石,你得知道,在这个世道上,男人生来就有三妻四妾的权力,我嫁给裴七需要面临这样的风险,我嫁给别人也要面对同样的风险——除非我不嫁人,可天下之大,又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一个不嫁人的女人呢?”
“有!”陆石掷地有声地道:“你跟我走,哪怕你不嫁我,你当我的妹妹,我还是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