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228)
大约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平淡,范宁怔了怔,撇过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方才问,朕有没有去过北境,有没有见过北羯人杀人……朕虽出生江左,不曾踏足北境,但北羯人确是见过的,不仅见过,死在朕手中的北羯人都不知凡几。”对上范宁微微诧异的眼神,裴玄漠然依旧,“朕曾借‘裴七郎’的身份,指挥京口战事,那北羯大皇子石安国,便是败在了朕的手中。”
“正是因为同北羯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斤两,朕才下密旨令你率军奇袭,朕并不认为这是平白送死,相反的,朕觉得此招有胜算,而且胜算不小。至于你口口声声说的不愿麾下将士送命……”裴玄抬眸,冷睨着他,“范宁,你究竟是不愿将士们送命,还是不愿自己送命?”
“你若真心爱护将士,好,只要你自刎于此,朕立即离开竟陵,调令别郡兵马,绝不叫竟陵守军受损!”说着,裴玄侧头看了眼姚子昂,姚子昂当即抽出腰间短刀掷于范宁面前。
“范太守,请赴死吧。”
范宁已然抖如筛糠。
那柄被丢在自己面前的短刀,刀身泛着银色的光泽,微微晃动着,仿佛在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短刀,在自己颈间比了比,终是不忍下手,又抬眼望向裴玄——数十个亲卫护在他身侧,一齐瞪着自己。
“当啷”一声,短刀掉回地上,范
宁哭号着叩首不止,“求陛下饶命!臣愿将功折罪,率军去偷袭石观棠!求陛下饶我一命!”
听了全程的陈显早就回过神来,看着范宁的眼里是浓浓的失望。
他从北境流亡至竟陵时,已经奄奄一息,是范宁从死人堆里把他挖了出来,给了吃穿,见他颇有天赋,还让他参军,此后一路提拔,到了如今守将的位置。
他曾发誓要奋勇杀敌,既是报效家国,也是向范宁报恩,可看着此刻范宁萎靡在地,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什么“不愿麾下将士们平白送了性命”的,都不过是托词,究其根本,是他范宁怕了北羯人,不敢上阵杀敌,他贪生怕死而已。
裴玄的目光移到他身上,“陈显。”
听到陛下竟然叫自己的名字,陈显惶恐不已,忙拱手以对。
“你是竟陵守将,你以为竟陵守军战力如何,可堪与北羯一战?”
“禀陛下。”陈显勉强压下如鼓的心跳,镇定道:“竟陵郡虽久未大战,但身处前线,时常遭遇小股北羯军,将士们都是能战的。且军中同袍大多是流民出身,无不盼望收复故土,自平北将军重夺襄阳的消息传来,人人欢欣鼓舞,都渴望参与北伐,建立功勋!”
“朕想亲自领兵,奇袭襄阳城下石观棠所部,可能成吗?”
“能为陛下驱策,臣等万死不辞!”
“很好,既如此,就不必劳动范太守了。”裴玄说着,缓缓起身向范宁走去。
听到不用自己上战场,范宁庆幸之余,又莫名不安,眼见陛下走来,正欲俯首,左右肩膀却被亲卫牢牢钳制住,再一看,陛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长刀。
他登时惊骇欲死,张口正欲哀求,裴玄手中的长刀已然抬起、劈落。
血光四溅,人头落地,咕噜噜滚到裴玄脚边。
“若非想让城中将士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以为朕愿意同你废话?”收刀回鞘,裴玄一脚将范宁人头踢开,尚且染满鲜血的手将已经看呆的陈显扶起。
“陈卿,”裴玄定定看着他,“朕与皇后,曾在京口城与流民同吃同住,知道你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自那时起,朕便起誓,终有一日,朕将扫灭北羯,收回失地,复兴大锦山河,让离散江左的北境百姓们,得以重回故土。”
“陈卿,你可愿为朕,为大锦,为这天下百姓效命?”
室内血流满地,腥气四溢,室外一抹月光斜切入窗,照在陈显眼中,清明一片。
他深深拱手躬身,“臣,愿意!”
围困襄阳的第十五日,两封急报被送到帅案上,一封来自邺城,一封来自建康,石观棠一一拆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石安国在一旁好奇得团团转,他极力压下自己从石观棠手中夺信的冲动,问:“信上头到底写了什么消息?你别笑了,倒是说啊!”
“一个是好消息,父皇他已压服朝中老臣为我们增援,五万援军不日将从邺城出发。”石观棠说着,将邺城送来的那封信轻轻放下,又拿起那封来自建康方向的信,“至于这个么……”
石安国急问:“这个如何?”
石观棠微微一笑,“是个更好的消息。”
“锦国皇帝想让竟陵郡太守率军偷袭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