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232)
他的力气仿佛无穷无尽,纵使遭遇二十余人的围攻也游刃有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连日的奔波本已耗费了许多精力,外面注定的败局更是折磨着他的心窍。
他看似凶悍异常,实则身边这几个锦军的攻击,外间士卒们的惨叫,无一不在冲撞、消耗着心神。
他的肺腑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似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石安国张大了嘴竭力喘息,余光瞥见有锦军趁他不备,偷偷向自己身后杀去。他心头一沉,猛地转身劈向那人后背,成功杀死他的同时,自己的后心却蓦地透入一股刺骨冰寒。
陈显大口喘气,目光怔怔地落在自己的刀上,往前看去,刀尖已然刺入石安国的后心。
他一鼓作气,抽刀再砍,在幸存亲卫们的欢呼声中,这位名震天下的北羯大皇子,终于面朝地重重倒下。
他喉咙中挤出“咯咯”的声响,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艰难地伸长了手,还在试图将掉在地上的刀重新握回掌心。然而随即落下的刀锋彻底斩断了这一切,石安国只觉后心处的冰寒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疲惫。
“总归有我石安国在一日,就不会叫你老无所依。”
没来由的,脑海中最后响起这么一句话,石安国下意识地转动头颅,想看向公仪老头儿,但沉重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落下,再也抬不起来。
石安国死了。
公仪老头儿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他呆愣住,一动也不能动,直到被揪出营帐外,跟石安国的尸体一起被送到锦国皇帝面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忽然大哭起来。
朦胧的视线中,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端详着他,在跟前来回踱步几圈后忽然停下,“你是汉人?”
公仪老头儿勉强止住哭声,“回禀陛下,我是汉人。”
“既然是汉人,为何要替北羯人效命?你若肯改投朕的麾下,助朕歼灭石观棠,朕饶你一命,还可命人奉养你终老。”
公仪老头儿不说话,裴玄便也耐心地等着。
过了许久,公仪老头儿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陛下这话,石安国也曾说过,他说只要有他在一日,我便不会老无所依。”
“可是石安国已经死了。”
“是啊,他死了。”
公仪老头儿扭头看着地上那具惨白的尸体,嘴角牵动,露出一抹苦笑,“当初我的家乡受了兵灾,举家南迁之时,唯独落下了我这个无儿无女的老朽。我以为自己必死,却意外受到石安国的赏识,他拜我为军师,这么多年,一直对我以礼相待,敬重有加。”
“我这样一个无能的老朽,连族人都抛弃了我,人到暮年却有幸得他全心信重,京口战败,那样可怖的大火之中,他也不肯放弃找我。”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为他效忠到最后一刻。”
公仪楚说完,转向石安国,对着他的尸体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裴玄等他磕完,抬了抬手,立即有亲卫拖了他下去。
片刻之后,那亲卫上前询问石安国和公仪楚的尸体如何处置。
“割下石安国的头颅带上路,躯干么,和他军师埋在一处吧。”平静地下完命令,裴玄转向陈显。
陈显亲手杀了北羯大皇子,最初的怔忪过后,便涌起无尽的兴奋,这样的兴奋在陛下的手搭在自己肩头时到达了顶点。
“陈卿。”裴玄拍了拍陈显的肩膀,“有你在,平北将军后继有人了。”
陈显难耐激动,“陛下,臣必当继承平北将军遗志,拼却此身,为陛下扫灭北羯!”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裴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场下旨封陈显为奋威将军,并承诺若歼灭石观棠所部,便再加封他侯爵之位。
“石安国虽死,石观棠犹在,那是个比石安国难缠百倍的对手,切不能轻敌。”
陈显沉吟着,目光掠过底下横尸荒野的北羯士卒,“陛下,臣有一计。可令士卒扮作北羯军的模样混入石观棠军中。那石观棠猝不及防,定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
裴玄略一思索,点头道:“就依你之计。”
算了一下北羯军的行进速度,裴玄又令将士们休整一日,这才率军上路。
根据陈显的计划,在即将抵达襄阳时,他拨出一批士卒扮成落败的北羯军去搅乱石观棠军营,自己则暂且停驻,静待时机。
……
被裴玄选中的士卒们都是北境人士,家乡靠近西北,是以容貌口音和北羯人相似,不易被对方察觉异常。
领头人是个叫黄小树的,待换好北羯军服后,他召集弟兄们分配任务。
“陈将军杀了石安国,立即就从一郡守将成了奋威将军,可见陛下出手阔绰 ,若咱们几个联合起来杀了石观棠,说不定也能混个将军当当。至于其他人么,就混入军营各处趁机放火,烧羯狗个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