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235)
斥候摇头,“未曾探得,锦军的哨骑十分敏锐,我等不敢靠得太近,确认锦军确在那处高地扎营后就匆忙回返了。”
虽然不能确认裴玄的行踪,但仅凭已知的消息,就足够他们为之冒险了。
左右亲卫早已兴奋难耐,他们纷纷转头看向石观棠,异口同声地问:“殿下,请下令吧!”
“……”
片刻的犹豫过后,石观棠断然道:“出发!”
他亲自率领骑兵趁夜向斥候探得的锦军所在地进发,一共四千骑,已经是他此行仅剩的全部家底。石观棠压上所有,期盼能赢下这场豪赌。
骑兵纵横驰骋之下,百里之遥亦不过半日,此刻天光蒙蒙亮,锦军军营静谧一片,似乎尚陷在沉睡之中。
为防止马蹄声惊动锦军,石观棠早已命将士用麻布包裹好马蹄,四千北羯军磨刀霍霍,压制着内心滚动的战意,缓缓向高地逼近。
身处中军,石观棠抬头望向那面似乎已近在咫尺的锦字纛旗,从来镇定自若的眼眸也不由得波澜乍起——今日,或许就是这面大纛落地的时候!
他拔刀出鞘,口中高喊:“北羯的将士们,随我冲!!”
霎时间,静谧的高地喊杀声四起,北羯士卒们再不压制,放任体内热血沸腾,纵然连夜奔袭已极大地消耗了他们的体力,但只要仰头看见那面高悬的纛旗,战力便仿佛用之不竭般涌至四肢百骸。
战马被催动着奔向高地,倏忽间,锦军士卒们的面孔仿佛已近在眼前。
北羯骑士们兴奋大叫,等待着锦军士卒们慌乱逃窜,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面对突然来袭的敌军,锦军竟毫不意外似的,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结队列阵,盾牌手当前,弓弩手在后,下一瞬,如雨幕一般的箭矢从天而降。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奔袭,北羯军都是轻装上阵,没有重甲的掩护,轻骑兵对上自高处落下的箭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随着箭矢落地,“噗噗”声不绝于耳,血液飞溅至半空,将清晨的雾气也染成薄薄血红色。
裴玄坐于锦军纛旗下,望着山下这一幕,目光在人仰马翻的北羯军中四下搜寻。
如同石观棠渴望活捉或将他斩首那样,裴玄对他也抱有同样的期待。
时间拨回昨天前半夜,当北羯的斥候发现锦军驻扎地的同时,锦军的哨骑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行踪。因为离得太远,陈显只好放弃拦截匆匆来报,“陛下,有北羯的斥候发现了我们的所在!”
静默片刻,裴玄仍盯着手中的书册,“看来派去敌营的那几个人已经全都暴露了。”
陈显极懊恼,他重重“哎”了一声,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既然已被北羯军探得行踪,军中已是危险万分,我护送陛下即刻回城!”
“护送朕回城,然后呢?”裴玄看着书头也不抬。
“然后……”陈显一时哑然。
“然后龟缩不出,坐等着北羯援军抵达襄阳,看他们从容破城后,再南下攻打竟陵?”裴玄的视线终于从书册上离开,平静地落到陈显脸上,“等他们开始打竟陵,你再护送朕回建康?”
“可是陛下万金贵体……”
“陈卿,朕若视自己为万金贵体,当初就不会从建康来到这里。”将书册倒扣在桌案上,裴玄站起了身。
顿了顿,他道:“准备迎敌。”
裴玄的身量和陈显差不多高,可此刻,陈显却感到如山岳一般的威压。
他不由自主地跪地伏首,“臣遵旨!”
……
第一轮箭雨落毕,眼看着方才还势不可挡的北羯军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萎靡下去,陈显难掩兴奋,他有意在陛下面前再创奇功,翻身上马,亲率军中一千骑兵往山下驰去,“儿郎们!随我歼灭羯狗,活捉石观棠!”
这一千骑兵同样兴奋难耐,齐声高呼:“歼灭羯狗!活捉石观棠!”
石观棠被这一声声活捉自己的口号声震动,冷笑一声,推开护持在自己身上的亲卫们的尸体,踉跄着站起身。
方才那一阵箭矢齐射,有几支箭射中了他的坐骑,石观棠也随之滚落在地。若是寻常骑兵,在战场上掉落马下几乎等同于死亡,可他的身份终究不同寻常,眼见主帅落马,左右亲卫立即以身为盾护在他身上,用自己的性命给石观棠换来了生路。
石观棠随意抢了匹无主的战马,翻身而上,面对奔驰而下的锦军,他白皙俊秀的脸上毫无惧色,反倒迎面向上冲去。
北羯军此行终究有四千骑之众,就算在方才的箭雨中半数骑兵失了战力,剩下的骑兵人数也胜过锦军。眼见主帅毫不畏死,一马当先,越来越多的北羯士卒重新聚拢在他身后,和锦军冲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