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63)
“朋友?”陆石自嘲地笑了一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却始终没动。
他眼睁睁看着苏蕴宜翻身下马,面朝着自己后退两步,摆了摆手,“快走吧,陆石,后会有期!”
陆石勒缰回身,眸中火光涌动,仿佛要将她的轮廓烙在眼瞳里。他高呼:“五娘,你记住!我迟早会回来求娶你!一定有那么一天的!”
尾声混着扬尘漫起,苏蕴宜怔在原地,看着陆石策马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此方天地,只剩下自己,和天穹一轮明月而已。
而此刻,明月西沉,就压在自己头顶。
“不……不行!你不是……你不是还病着……”
床帏摇晃,蓝衫子,绫白里衣,藕粉抹胸,混着更为宽大的男子青袍,一件,一件,又一件地坠落堆叠在地。
苏蕴宜有如一条白鱼,在床榻间闪躲游离,却最终被捉了手腕,按在砧上,难耐地长吟,仿佛快被吸出魂灵。
裴七郎抬起头,喘息着道了声“不妨事”,又附身而下,堵住她的嘴唇。
碾动、纠缠,过于炽热的气息在彼此鼻尖唇畔纠缠。
他后知后觉地分开一点,“你也发烧了?”
当即皱眉,裴七郎坐身而起,“你怎么不同我说呢?”
苏蕴宜微微睁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茫然看着裴七郎抓起一旁的被褥,正要往自己身上裹。方才被他手指、嘴唇碰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似的烧灼,不得浇灭,反倒火上添油。
一点怒意从心头窜起,苏蕴宜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裴七郎掀翻在床,“起头的是你,如今叫停的也是你。”
“裴七,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裴七郎尚且陷在怔忪中时,沉重骤然坐落。那熟悉的欢愉席卷全身,他如弓弦般紧绷,喉中发出自己也陌生的低吟。
而苏蕴宜垂眸俯视,周身赤裸,姿态凛然,竟恍如神女。
裴七郎痴痴仰望着她,在彻底沉沦前,心想:她究竟挖了多少草药,怎么力气变得这么大?
……
当东方泛起蟹壳青的晨雾裂开一道缝,阳光由此刺入,本该静谧安祥的荒野,却被莫名的力量骤然震碎——乌鸦振翅,夜鹭惊飞,整片荒原的草茎都朝着西北方向倒伏。
倘若有老于行伍的士兵在附近,立时便能觉出,这是有大批骑兵策马朝此奔驰而来的征兆。
马蹄踏过之处,草皮翻卷如浪。领头身穿银甲、头戴翎盔的的将军回头,只见自家骑队碾过这片隶属锦国的土地,竟如铁墙般势不可挡,不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此来锦国一游,所带士兵不过万数而已,竟然一路畅通无阻,所遇守兵均避而不战,足可见汉人羸弱,我北羯铁骑踏遍这江左,定然指日可待!”
左右立即高声吹捧奉承,这个说“大殿下威武不凡”,那个说“汉人岂敢直面殿下锋芒”,只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幽幽响起,“攘外必先安内,若国内有人掣肘,大殿下纵使神勇无双,南征之路终究难以为继。”
一语既出,众人皆闭口不言,四下一时只剩下隆隆马蹄声。
北羯大皇子石安国,便是那银甲将军,他眉心猝然一跳,却很快复于平静,扭头朝那说话之人颔首道:“公仪先生说得是,待我踏平京口,除掉石观棠那小子,朝中那些与我作对的人,自然便知道以后北羯的风该往哪儿吹。”
被称作“公仪先生”的那花白胡子老朽却兀自摇了摇头,“六殿下潜入锦国是不假,其身在京口的传闻却未必是真的,京口太守朱化昏聩无能,凭他,岂能探得六殿下的行踪?”
“什么?”缰绳被骤然勒紧,骏马吃痛嘶鸣间,石安国霍然转头,一双铜铃大眼瞪着公仪老头儿,“你怎么不早说?若他不在,我岂非白费这一番周折?!”
面对石安国的怒吼,公仪老头儿却捋着胡子一笑,“殿下稍安勿躁,且听老朽一言。殿下有意南征,而我北羯兵强马壮,所虑者不过是以六殿下为首的朝中众臣反对而已,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六殿下尚不满二十,黄口小儿而已,之所以如今能与殿下分庭抗礼,所凭借的不过是陛下的宠信,其本身并无倚仗。纵使今日除去了六殿下,来日陛下也可以扶持九殿下、十殿下。”
公仪老头儿向他拱手缓缓道:“陛下贪恋权柄却已年老力弱,而殿下又正值壮年,父老子壮,岂能不疑?殿下所虑之事,皆因此而起。”
周围鸦雀无声,亲卫们面面相觑,恨不能捂住耳朵躲进地缝里。
而石安国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世间也只有公仪先生一人会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