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88)
头戴金步摇,耳着明月珰,绯色轻绡自臂弯垂落,团扇在手中轻摇,美人如月娥般自辎车飘然而下,明月湖畔游者众多,此刻却俱都屏气凝神,只望向一人。
“虞郎。”苏蕴宜团扇半遮朱唇,嫣然一笑。
虞越只觉得一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竟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怔在原地呆愣半晌,才忙不迭地向苏蕴宜跑去,“苏……苏女郎!你真的来了!”
看他脸涨红得跟柿子似的,苏蕴宜暗自觉得好笑,眼中水色却愈发盈盈,“虞郎相邀,自当赴约。”她看向他身后,“只是说好了游湖……船呢?”
“啊……在这儿在这儿!”虞越忙前忙后引了苏蕴宜上船。
明月湖畔贵胄众多,湖面上漂泊着的不乏精致画舫、奢豪游船,临平虞氏不过寒门,虞越所备游船虽不甚华丽,却也布置精巧,里头煮了热茶,备了瓜果,可见是用了心的。
待苏蕴宜带着倚桐在船上坐稳,船夫一顶船桨,游船悠悠荡开,向藕花深处驶去。
船身拨开接天莲叶,荷叶的清香扑面萦绕,虞越坐在对面嘴唇开开阖阖在说些什么,苏蕴宜却忽而想到她和裴七郎自京口回程的某一晌午,也是如今日般燥热异常,她才和他胡闹了一场,浑身上下又是酸软又是粘腻,听着外头有人禀报说路过一大片荷塘也懒得动弹,裴七郎便去给她摘了一大捧荷花莲蓬,亲手剥了莲子,又贴在旁边为她打扇。
彼时光景,犹胜此时。
“……苏女郎?苏女郎?”
苏蕴宜恍然回神,对上虞越关切的眼神,讪笑了笑,“一时贪看荷花,竟走了神。”
“苏女郎无事便好,我只怕你受热,身体不适……”
两人喁喁细语间,游船擦着一艘极精巧的画舫而过。画舫上的二人相对而坐,彼此却是默然尴尬。
被苏俊推出来相亲的苏长女面色不虞,心中正暗骂怎么遇到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撇头就看见苏蕴宜乘着游船自旁而过,对面还坐了个清秀文弱的陌生郎君。
第42章
苏长女猛然一怔,也不顾对面坐着的人,就转过身扒在船身栏杆上朝那小游船望去——只见那陌生郎君笑语宴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蕴宜,她的目光稍在某一物件上停留,无需自己动手,那郎君便立即为她奉上。
虞越折下一支莲蓬,仔仔细细地剥开外壳,露出白胖的莲子,又一一去除了莲心,攒了一捧送到苏蕴宜面前,“苏女郎,请用。”
苏蕴宜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拈起一颗送到嘴里,冲虞越粲然一笑,“很好吃。”
虞越的手掌不自主地在膝头衣料上摩擦着,半晌才紧张地憋出一句:“苏女郎若是喜欢,我……我日后常常剥给你吃,可好?”
说完,他几乎快要把头埋进胸口,不敢去看苏蕴宜的神情,直到半晌之后,对面传来轻轻的笑声,他才怔怔抬头。
苏蕴宜笑道:“虞郎若不弃,以后唤我蕴宜便好。”
……以后?
虞越登时眼睛大亮,忙不迭地唤道:“蕴宜!”
瓷盏中的茶水分明已经冷了,不知怎的却如热炭一般滚滚烫着苏长女的掌心。她眼睁睁看着那艘小小游船远去,端庄秀丽的面孔被妒忌所撑破,龟裂出可怖的细纹。
“凭什么……凭什么天底下温柔体贴的男子,总能被你苏蕴宜碰上?裴七郎是如此,眼前这个也是如此……而我却只能……”苏长女咬牙,手中的瓷盏也被猝然掷出,“噗通”掉进湖水里。
“苏女郎?”对面坐着的男人诧异出声,苏长女这才回神,勉强冲他笑了一笑,“抱歉,一时不慎,倒坏了你一套好茶具。 ”
这船上所有瓷器都出自越窑,是足以拿去进贡的珍品,丢了一只茶盏,整套茶具便缺损了。可对面的男人丝毫不改面色,只轻轻“嗯”了一声,说:“无妨。”
苏长女心中不免暗嗤,到底是广陵秦氏,靠盐运乍富,底蕴不足,家中子弟自然不知体统。偏父亲眼馋秦氏的万贯聘礼,又说自己左右没了琅琊王氏的亲事,嫁去秦家也是好的……
指甲几乎要刻进栏杆里,苏长女犹自盯着那游船不放,心头仿若巨石缓缓下压,她愈发喘不过气来,终于忍不住道:“秦郎君。”
秦长卿漠然抬头,看着这位自见面起便处处透着骄矜与轻鄙的苏女郎,她面色有些发青,似是身体不适,论理他该关心一句,可秦长卿偏偏不想这么做,“苏女郎有何贵干?”
“方才经过的那艘船上有我的妹妹……和一个陌生郎君。“苏长女指了指那逐渐变小的游船,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想前去打个招呼,不知秦郎君可愿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