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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叹(101)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廷臣的这些斗争朱缙皆看在眼里,陆云铮之清鲠与江浔之柔奸,他亦心知肚明。作为皇帝他要做的不是栽养一棵参天大树,而是修剪一座平平整整的森林,尽量使每棵树都同等高度,使群臣平衡。

这样臣子们才能拥有差不多的战斗力,他们才能比拼,分裂,倾轧,斗来斗去,互相制衡。皇帝稳稳坐在龙椅上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而不用担心君权流失。

朱缙静摄显清宫,乾纲稳操在手。

陆云铮批鳞讪上,自恃功高,性格偏执,显然不如恭顺柔媚的江浔更招人喜欢。

隔日,朱缙在文华殿秘召江浔。

江浔近来陪侍斋醮昼夜辛劳,朱缙特赐江浔银章,上刻有“忠诚静慎”四个熠熠生辉的篆字。

印章长条状仅一根手指长度,可悬挂脖颈或腰间,随身携带。朝中获得此殊荣者唯陆云铮、郭阳等寥寥数人,意味着真正进入圣上的心腹名单,挤进了核心权力的圈子。

朱缙对江浔道:“朕有密谕或卿有密奏,皆要钤此银章标记,切勿令第三人测知,以免泄露机密,使朕与卿为他人所离间。”

江浔以为得了天大的机密,受宠若惊,磕头如捣蒜,老泪纵横,深怕辜负君父之皇恩。今后自当守口如瓶,为君所使。

他不知道的是每一位获赐银章的大臣都是这样被帝王告诫的,每位臣子都和帝王组成一个二人小团体,剪灭同僚,以杀出重围成为圣上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一个。

江浔握着银章走出文华殿,四合暮色苍茫,雄浑的重檐殿宇隐没在黑暗的阴影中,从没觉得皇宫的景色这样美好。

他扬眉吐气,挺直了胸膛。

另一边,陆云铮并不知昔日落魄的岳父已渐渐赶上了自己的脚步,香叶冠,银章,那些代表君王爱幸的器物岳父一样不差地拥有。

他只道银章是他和圣上联络的独有标记。

见君王依旧故我,陆云铮连上五疏,恳求圣上暂停斋醮,远离后宫女色,遏制满朝文武参玄的邪风。大臣上朝不着官服,奏疏不写国事而单论青词,成何体统。

并言:“若微臣不能以积诚感动圣听,又不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唯有致仕。”

首辅自然不能轻易致仕,这么说隐隐有逼君的意味。

道观中的君王于丹鼎青烟中,无动于衷地批复曰:“玄修朕所爱,皇贵妃亦朕所爱,两者俱难以割舍,勿烦再奏。”

江璟元俨然变成圣上的一条狗,见陆云铮批鳞讪上,立即攻讦道:“陆首辅这般说可是忘了你因何起家的?”

陆云铮当初是个落魄进士,靠对抗周氏内阁,帮皇贵妃上尊号而起家。

“如今首辅你口口声声指责君王沉溺女色,用罢了皇贵妃娘娘,便来过河拆桥?”

江璟元厉声问。

江家刚得了陛下亲赐的银章,江璟元说话时腰杆子挺直,底气十足。

某种程度上,独特刻迹的银章成为大臣引战的工具,大大加剧了臣僚之间的矛盾。

当着陛下的面,陆云铮不敢懈怠,立即正色反驳道:“陛下明鉴,微臣绝无指责皇贵妃娘娘之意!微臣所言字字句句为江山社稷,绝无私心,更不是如江大人所谓的‘过河拆桥’!”

江璟元还待再辩,青纱帐内传来君王的敲磬声,幽凉悠长。

斋醮清净重地,不容喧哗。

二人同时闭了嘴。

从来臣僚相争,陛下都说些无关痛痒的劝和之语,隔岸观火,基本不惩罚任何一方。

当下跪安辞别君上,悻悻退了出去。

陆江双方明明是一家人,却闹得势如水火。在这场没有胜利的政斗中,圣上充当裁判的角色,泛着中立色彩,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向着谁也不冤枉。

江家自恃有圣上亲赐的银章做底牌,陆云铮也有,且获得的还比江家早。双方实力差不多,展开持久拉锯战,反目成仇,彼此猜忌牵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彼此看不顺眼。

每当自身前进一步时都有敌手疯狂扯后腿,最终结果是谁也别前进,相互攻讦成鼎足之势,一块耗死,满朝没有权臣的存在,唯圣上一家独大。

陆云铮情绪低落,在马车中青筋暴起狠狠揉着额。他规谏圣上停止斋醮,莫要沉迷女色,并不是过河拆桥欲中伤皇贵妃的意思。

他始终觉得自己与皇贵妃娘娘有特别的缘分,他成就了皇贵妃,帮她上尊号;皇贵妃也成就了他,帮他当上了首辅。他们二人不是男女姻缘关系,却存在着某种神秘磁场。

一直以来他对皇贵妃娘娘是有好感的,且这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浓。皇贵妃娘娘令人如沐春风,仿佛相知多年的挚友,很有亲和感,绝非旁人口中说的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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