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105)
用嘴。
朱缙指腹轻轻捻了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的要求她无法拒绝。
林静照只好含耻轻轻探过嘴去,咬过桂花糕,牙齿在他冷白柔腻的指腹上留下一排细小的凹痕。朱缙微眯着狭长的目,扬起波澜,指尖酥摩摩的,宛若流过小小的电流。
她将桂花糕取走了,滚动喉咙咀嚼两下,咽入腹中。
朱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手指还残余着些微糕渍,小幅度地动了动。
“你把朕弄脏了。”
林静照问:“可以给陛下擦吗?”
他反问:“你说呢?”
她无法,只好再度探出头去,浅浅舔着他指尖将糕渍清理干净。
朱缙阖上双目,细细感受着。
良久,似愉快又似如释重负的一声低叹。
他不屑于这种体验,却又沉湎于这种体验。
整盘桂花糕吃完了,才算停休。
朱缙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指,抹掉丝丝晶莹液体,抹不掉她留下的屑小的齿痕。他未曾再为难她,恢复了那雪胎梅骨清冷禁欲的模样,与方才逼迫她的判若两人。
林静照擦了擦唇角,铁青着脸,羞耻之情塞胸臆。揉揉发涨的肚子,刚才吃的是他手指而非桂花糕。
明明什么都没做,好像什么都做了。
抬头,道家三清真人庄严的白描画作挂在头顶,无声地凝视着殿内一切。
他当着神仙真人的面欺辱她,他半点也不信道,她可以确定。
夜浓如墨,繁星似一张大墨绿纸上溅满的墨点。良宵春景,红烛高照,让人了无睡意。
朱缙抱了林静照在膝上,于灯下端详那两封特殊的章疏。
二人衣襟俱凌乱了几分,领口微微向外敞,氤氲着不可言说的意味。
两封奏折分别出自陆云铮和江浔之手,冰火两重天,关于立后之事的提议南辕北辙。
林静照揣着谨慎,第一次见奏折这么重要的东西。陆云铮的字迹一如往昔,行云流水,力透纸背,充斥着蓬勃的少年感,字里行间透着对自身能力无比的笃定;爹爹江浔的字则枯墨较多,蜗小衰老,断断续续,可以看出他为人怯懦趋近于保守,依附君王。
陆云铮敢于犯颜反对皇贵妃晋皇后,江浔则揣摩圣意支持皇贵妃为后。
林静照心知肚明自己对圣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之前他坚决给她上尊号,不过是要以此为幌子挑起与内阁的争斗,剪灭旧辅之臣。
如今他已乾纲独揽,稳稳坐上皇位,她是否进一步做皇后便不在他考虑范围了。世人皆被蒙在鼓里以为陛下爱她这皇贵妃,实则陛下不爱皇贵妃,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朱缙清疏的侧颊在明黄的灯影下时明时黯,翻阅着陆云铮铿锵有力的奏折,道:“连昔日最亲的情郎都不帮你了,你怎么看?”
林静照并拢着素白的手指,察觉君上的口气并不十分认真,亦无严峻之气,便道:“陆首辅靠臣妾才起家得陛下重用,登内阁首揆,而今他却过河拆桥,反阻碍臣妾登后位。臣妾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断不会再留恋。”
朱缙哦地尾音上扬了声,漠漠射来一道目光:“贵妃的话并不足以取信。”
或许她保证了太多次,次次都相差无几,次次都不能履行承诺。
“不,臣妾是真心的。”
林静照依偎在他怀中,眉间深凝,索性用更直白的语言,“臣妾攀了高枝,自然忘记前尘往事。”
他拷问的意味,“朕是你的高枝?”
她眸中晶莹流动,并不避讳:“普天之下,没有比陛下更高的高枝了。”
说着往他怀中深蹭了蹭,好似完全没有自己的心思,只管依附他。
朱缙暂且接受她这说法,但不代表过往的那些事一笔勾销了,如若再犯,新账旧账一起算。
当下他已有了反应,却没着急把她往榻上带。夜色如水月光似雾,良宵好景不容虚度。
“过些天就是朕生辰了。”
良久,他望着兰膏明烛,最后说。
……
因皇后之争,陆云铮与江浔这对翁婿闹得势如水火。
二人守望互助同舟共济的光阴已成过去,为了争夺政坛的地位,摒弃了亲情,满心皆是对方的缺点,恨不得对方立即致仕罢归。
从陆云铮的角度,如果没有江浔,打倒周党的胜利果实将尽数归于自己,圣上倚信的唯有自己。如今权力被临阵倒戈谄媚上位的江浔生生吞掉一块,分散了臣权,让圣上有选择的余地,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完全打乱了他的政治计划。
从江浔的角度,陆云铮已是天下文官的首脑,睥睨群僚,得了势吃了肉为何连一口汤都不肯施舍给他这亲岳父?让杳杳嫁给了负心薄幸的中山狼当真悔不当初,须知大家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升官发财无非是为杳杳的娘家添砖加瓦而已,陆云铮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