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172)
但她不争皇后也不行,皇后之位一旦落入人手,她首当其冲。为了自保,保住后宫第一的位份,她得争取后位。
“谢陛下。那臣妾下次侍寝就摘下避子香囊。”
她怀着顾虑,迟疑问,“但若……臣妾始终无法诞育皇嗣呢?”
朱缙理智地道:“那皇后之位只能给旁人。朕不能一直没有皇嗣,也不能一直没有太子。若立后之后你再有孩子,孩子便只能抱给皇后养了。”
他的意思大抵是要立她的孩子为太子,若她不是皇后,仅仅是一个背负骂名的妖妃,太子便不能由她亲自抚养,须认新的皇后为母。
能生的话,就生,他现在立她为后。
不能生的话,他就立旁人为后。
千万别现在不能生将来又调养好了,再生下来,那她们将母子分离。
林静照晓得了利弊,倒感谢他肯明白透露。
原来他封她为后的条件是诞下皇长子,并非拱手相送。近来她宫中常常发寒,莫说繁衍皇嗣,生病可能连性命都不保。
看来皇后之位,注定不能属于她。
她权衡利弊后,道:“臣妾会尽力调养身子,无论能不能有幸为后,皆一如既往侍奉您。”
之前那个放她还本归宗的条件,识趣地不再提了。
朱缙瞥着她温顺的样子,心里却隐隐不痛快。
所谓皇长子是用来堵住那些大臣的嘴的,她一个妖妃登后位,得有个赏赐的名头,如果母凭子贵,孩子被封为太子,她也能顺理成章地封后。
但政治因素是次要的,他素来我行我素,恰如当年顶着压力从大明门抬她进来、给她上皇字尊号一样,只要他想,什么事都能办到。
可她就这么放弃了,也不多争取几句,显得挺清高,甚至没怨恨他灌了她废武功的药,副作用使她绝嗣。
她这副样子像极了刚入宫时的高傲。
他能用权术和阴谋制御大臣,却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女子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无论他如何调。教她,永远教不会她爱。
罢了。
他想要皇子哪个嫔妃不能生。
朱缙眼前残余几点碎影,蹙着长眉,最终冷叹了声,“林静照,起来。”
林静照早已酸麻的腿颤巍巍起来,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身前。
朱缙指骨抵了抵额头,愈加不快,他和她不该是这般生疏的样子。
她很有礼貌,有时候太有礼貌了些。
哪怕二人独处时刻,她也谨慎拿捏着眼色,教条地邀欢。单论技巧,她早就被后宫其他嫔妃比下去一万次了。
“坐朕身上来。”
林静照还算乖巧,掀裙照做。
朱缙修长的手揉着她的两只膝盖,“跪疼了?”
林静照膝盖的寒意渐融在他掌心的温度,轻轻靠在他肩头,“臣妾不疼。”
“一会儿我们在这里。”朱缙掐掐她的软颊,柔缓地预先叮嘱道,“适应些,别乱喊,外面奴才都听着呢。”
林静照瞥了下髹金雕龙椅,黄白游之色,灿然生辉,帝王的象征,凡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岂能坐上去。
她恳求:“陛下,还是回榻上吧。”
朱缙置若罔闻,调整了姿势将她摁在龙椅上,自顾自起身半跪于之前,“乖,今日尝试些新奇的。”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四条做工精美的银链,镶嵌有振翅欲飞的镂空银蝴蝶,将她四肢用细细的链条锁在了龙椅上,咔哒咔哒几声清脆的轻扣。
林静照瑟瑟发抖。
龙椅本身冰凉的温度渗入肌骨,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更令人心惊肉跳。
原来,坐在这里真的可以睥睨天下。
她挣扎着欲离开,四肢被分别固定住了。银链虽留了一定的空间,却并不多,仅能供她在龙椅上小幅度活动。
“陛,陛下……不要……”
他要杀她时,她都没这么害怕。
朱缙不轻不重地掐住她脖颈,戟指警告,“戴着,不许动。”
林静照顿作木然。
真正的权力不在于龙椅上,而是龙椅上的人。她是飘荡在皇宫寄人篱下的孤魂野鬼,即便坐在龙椅上也是孤魂野鬼,单薄得能被风吹散。
朱缙左右打量着,有种隐晦的满足感。
他很早就想把她锁在这里了,那日他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莫名思念她,便遣工匠打造了这套银链。
“别那么僵硬。”
他拍拍她的腰,“多笑笑给朕看。”
林静照真的笑不出来。
龙椅上蟠踞着金光灿灿的龙,与细碎的银光相得益彰,金与银宛若世上最华丽的枷锁,用堂皇编织出的牢笼,层层荆棘困住鸟儿。
她稍微动一动,链条就会窸窣作响。空坐在了凌驾于天下人的至高位置,却没能体验一把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感觉,仍然被权力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