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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叹(207)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朕会如你的愿,赐你最痛苦的死法。”

他不知为何特别在意此事。

林静照迷惑,随即弯唇笑了下。

他终于大发慈悲允许她死了,她感念皇恩浩荡。人都是要死的,痛苦或舒服的死法无所谓了。陆云铮已死了,用最痛苦的死法死的。

“皇后之位,臣妾便归还给陛下。”

隔了会儿她道。

这句落在耳畔犹如震雷,朱缙第一次被愠怒冲昏了头脑,无法遏制胸膛那股燃烧的力量,虾青的筋蜿蜒于手臂,有种想把她掐死的冲动。

堂堂皇后之位,被她看得那样廉价,说抛弃就能抛弃。

一个女人罢了,既然她想死,他成全,即便她哀求也没用。

“你确实承担不起。”

“脱下来。”

他口吻冷得可怕,神色更如暴雨倾注,风卷云渡,闪电从布满乌云的眼中射出,阴影如怪物那般巨大。

林静照被天威雷霆所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险些被恫吓瘫软在地。

这才是帝王褪去道家温和的外衣后,真正凶狠的样子。

生死关头她保持了镇定,摘下沉重的凤冠,依次将层层叠叠的富丽堂皇的凤袍褪下,仅剩苍白的亵衣。

失了凤冠霞帔的保护,她被殿内阵阵阴风吹拂,非但没有摇摇欲坠之感,反而挣破虫茧,飘飘然卸去了枷锁,超脱飞升。

朱缙死死盯着她不卑不亢褪掉的发饰衣襟,委落在地犹如一层华丽的死鬼人皮,太阳穴怦怦作痛。

她脱了,他并没有那么高兴。

他命令她脱,不是真吝啬那件凤袍,而是想逼她央求他。

她就那样三下两下干净利索地褪下,没有丝毫留恋,也不像以往那样央求自己,视死如归。

朱缙唇齿干涸,气得阴冷发笑。

这么多年他对她的付出皆如古井捞月亮,捞上来个镜花水月,破碎冰凉的水!

他内心隐隐锥心之痛,心被揉皱了,难以抚平的棱角和皱襞,千万般狰狞的憎恨瞄准她射来箭镞,呼吸剧喘,极力压制着嘴边把她拉下去杖毙的命令。

以前他还能看得懂她,现在完全看不懂了。

林静照最后朝他叩了一首,作为臣民向大明君父的敬重。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们尘归尘土归土,不会再有相见的场合了。

这场旷日持久的煎熬,走向终结。

“臣妾多谢陛下多年的庇护照拂。”

她瘦削的肩膀愈发清减了,在微风中脆弱如纸片,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

——夏日并不冷,透着些暖。

她也不知为何,忍不住地哆嗦。

可能是雪藏心房多年的寒气一朝被放出去,寒气逼人,将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冻结了。

忤逆君王,她未曾后悔,相反很痛快,生平从未享受过的畅快淋漓。

朱缙呼吸滚烫,眸子猩红洇血,素来英察苛武的他失去了修行之人的沉静如水,险些失控。

良久,他才恢复了锐利的冷静,心被一瓢冷水浇灭,神智重新归于正常,针锋相对地道:

“皇贵妃不必如此焦急寻死。”

她死可以,但有一条,即便是她死也要弄清楚的。她若不分说明白,他把她尸体挖出来刨根问底。

“你对朱泓究竟有没有情意?”

他不死心地问。

林静照默了默,此时再问这问题有些好笑,如实答道:“臣妾对昔日的主子,当然有情义。”

“何种情意,浓到什么地步?”

朱缙的额不知不觉爬满了青筋,一眨不眨的凝视她。

“陛下已知道了。两次为主子死的情义。是身为谋士的职责。”

她讷然道。

朱缙死水无澜,“现在是第三次?”

她怔了怔,苦笑:“是。”

“可你也身为后妃。”

他浓重的嫉妒与不甘,黑涛滚滚的眼海中布满暗礁与险滩,

“对旁人有情意,便是对君不忠。”

林静照无可辩驳。

“臣妾甘伏圣诛。”

她腻了,隐隐催他早下圣裁,“罪责皆在臣妾一人,臣妾触犯国法,触犯陛下,求陛下珍惜宝贵时间及早赐臣妾一死,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圣恩。”

他素来杀伐果决,之前赐她白绫匕首毒酒自尽狠辣干净,而今却拖泥带水,一遍遍敲问确定的事实。

朱缙热到发冷。

事实上,换另一个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圣驾,早剐千万次了。

“朕是要赐你死的,但要通过合理的司法手段,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朕再最后问你三个问题。”

他深深阖上眼皮,喘着冷意说。

第99章

朱缙平时要人性命只是一记眼神一个动作的事,杀人于无形,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哪会这般拖沓。

他的问题大同小异,她早已答过,甚至答得倦了,只是不是他理想的答案,所以被一遍一遍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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