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252)
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她偶然的僭越大胆,虽然很放肆,能给他带来崭新玄妙的感受,令人沉湎。
“还没人敢这么对朕。”
这样掐他,这样穿他的龙袍。
她刚沐浴完,里面没有一件衣裳。
朱缙骤然意识到此事,眼神哑了哑,气血上涌,那种莫名的感觉加重了。
那是他的龙袍,被她贴身而穿。
朱缙敛了敛,燃起不易察觉的簇苗,反手将大逆不道的她制住,折射冰冷的凶光:“你真是不想活了,林静照。”
“没人敢这么对陛下,臣妾作陛下的第一个,不好吗?”
林静照被他压制于掌下,如落入网中的雀鸟,虽已是困兽,犹然口头针锋相对,闪烁泠泠的眸光。
朱缙微微笑了,笑里藏刀。
她这副硬撑着薄冰一层的样子,使他想把她揉碎,完全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越来越知道如何激怒朕了。”
他撩起她的一缕发,漫不经心,指腹捻了捻,享受在这样莫名的氛围中。
说是怒却无半分怒的意思,反而像被取悦到了,他迷恋她的温存。
虽然这迷恋永远到不了爱的程度。
但,确实有那么一个人,稍稍影响到了他理智的判断,曾经动摇过他的原则。
林静照身着金灿灿绣云龙的皇袍却像粽子般被制住,多么扭曲狼狈,似怜似厌,在黄袍的套里挣扎着,溺水着,最终只能被宽大的衣料掩埋。
终其一生,她只能在他的五指山下兜兜转转。
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女皇吗?”
“贵妃这样芙蓉出水的样子,当个女皇也不错。”
朱缙轻扯了下唇角,“……榻上的女皇。”
林静照狠狠咬紧牙关。
再看朱缙,仙鹤目微微眯起,荡漾轻薄如烟的笑,竟一股子风花雪月的味道。
她身上的龙袍竟成了他欺辱她的工具,可笑,讽刺,如芒在背。
他摁住她后,毫不犹豫贯穿了她。
痛到极致,林静照发狠地咬住他的脖颈,逼着泪水在眼眶滴溜溜不肯坠下:“朱缙,你杀了我吧。”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朱缙毫不犹豫地回敬她:“不。”
“朕要同你纠缠,纠缠到天荒地老。”
第121章
显清宫常年设醮焚修,法坛高建,群鹤缭绕,云遮霞蔚,墨竹成林,清净无秽,仙气深厚,与寻常宫室迥然有异。
林静照客居在此,长期受灵气滃染,人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她从少年时的欢脱性子,整日以阅读艰涩奥深的道经消磨度日,在磬钹和袅袅炼丹炉的青烟中,写青词,俨然成了半个捻神捻鬼的道姑。
淡薄日光撒在她孤独的背影上,越来越黯,寂寞空虚冷,一池碧水,蜻蜓停驻,无喜也无悲,平淡中夹杂几分死水无澜的郁意,蒙着旧日深冬的尘土。
乌云渐次袭来,日光完全被遮挡,凉凉的春雨开始下,密一会儿疏一会儿,打得纸窗一道道雨痕,天空深邃而凝缩的宝蓝。
林静照握着卷青词来到檐角下观雨,滴沥滴沥,闪烁着若明若暗的色调,将古旧的木色浇得潮然一新,泛着木质舒朗的清香。
伸出手,雨滴落在手心,溅湿了裙摆。她缓缓拎起裙摆,水渍在拂晓中闪闪反射着亮光,有蜗牛爬过的痕迹。
她漫无目的愣了会儿神。
在诏狱中时曾经以为再见不到春天,春天将在地府重新开出鲜洁繁盛的花朵,谁料她没死成,无论病痛还是腰斩,通通渡过去了,雁过无痕一般。
春日多云而阴沉的天空被切割成规矩的方形,高大耸立的珠宫贝阙阻隔了进一步的远眺,晦暗无关的雨只下在这一小片四四方方的天地。
五岁时,她还为自己背诵一篇夫子的文章而沾沾自喜。
十岁时,像模像样地管起家。
十五岁时她为自己得到一门如意郎君而拍手欢笑,十七岁时向往皇宫,因能入宫做女官,欣喜得光脚在雨中狂奔。
现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却无半分朝气,她垂垂老矣,敲磬度日,流离失所,亲人死绝,恋人成白骨,宛若已行至风烛残年。
林静照矮身在屋檐下抱着膝儿,脑袋深深埋,随着雨声低低啜泣,滴答如珍珠断线的雨水染湿了墨发,将衣裙绣鞋洇得暗色。
午睡靠在窗畔,半开着窗子,水风凉爽,时而飘落进不知名的兰花香味。
她揉揉惺忪的眼,翻了个身,眼珠肿肿的有些痛,大抵被潮气的天气浸得太厉害了。
视线逐渐清晰,冷不丁见朱缙不知何时正在侧畔,专注凝视着她的睡颜。身上还覆了张薄薄的毯子,是他方才给她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