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54)
她揣摩君主心理,只得半真半假地道:“希望君王长乐康健,早日得成大道。”
他微蹙着眉:“贵妃以为花言巧语便能蒙混过去?”
林静照屡屡被他冷呛,无论怎么答复都不对,略略愠怒,破罐破摔道:“既如此,臣妾的遗言是来世再不见到您。”
“朕何尝愿意再见到你。”
朱缙深邃的五官深藏若虚,天人合一的湛然道气,沉沉,“今生未过何谈来世?”
林静照有种不可名状的痒意,颊上飘起酡色,“陛下明知我不甘心,日后会一直尝试逃走,妨碍您的大业。”
“逃啊。”他慢慢挲着她的腰肩,笃定中有几分病态,“给你一年或几年时间,你若从皇宫出去,朕便放过你。”
林静照瞳孔凝固,心痛得窒息。
他这么说,是笃定主意将她永禁锢在宫里,叫她这辈子走不出大内。太子朱泓的下落尚未可知,他不会放过她。
她被替身了,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身份了,陆云铮和她面对面不相识。她已失了求救的机会,被囚在幽深皇宫的一隅,无人察觉。
“陛下不能伤害我的家人,”她被他压得微微颤,尽最后一丝力气争取,“我爹爹他忠心耿耿。”
“帝王即天也,春生秋杀,有何不可。”
朱缙目色比雪色寒冷,凝作一缕烟。
林静照看清帝王的刻薄寡恩,人君临御天下,使亿万之众而从一人,权力的触角无处不在,她根本无路可走。
“真的不能答应吗?”
她陷于他身下,双手被他禁锢住,泪眼朦胧说,“臣妾求陛下。”
“你究竟跑什么。”
朱缙冷不丁变了话题,双目如明月浮墨云,凉薄地逼问:“难道给你皇贵妃之位还不满足,还希求皇后之位?”
“陛下故意戏弄臣妾,给了臣妾希望又亲手掐灭。臣妾在外游荡一圈,时时刻刻处于陛下掌控中,宛若陛下的木偶。”
林静照眸蓄清池,“陛下即便赐死我也比这样戏弄我好。”
本来她求死以结束一切,他却拿她全家威胁,让她死都死不了。
朱缙依旧掐在她腰间,与她保持亲近的姿态:“是你那些伎俩太拙劣。”
她不甘地质问,“陛下既然识破臣妾,为何又给臣妾机会?”
他没什么情绪地训告:“朕给你机会你也不能跑,即便没有锦衣卫跟着也不能跑。时刻记得,你是皇贵妃。”
顿了顿,抚挲着她的身段,含有些许绵长幽远的责怪意味,“若你还得寸进尺地希冀皇后之位,就太……”
林静照凛然道:“臣妾不敢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辨喜怒,呵呵:“那就好。”
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太傻,她不会了。
灯火又昏暗了一个层次。
沉郁的空气,香雾的烟缕。屑细小的光线幽幽照亮一小区域,其余是无尽的黑暗。帐四角挂着金铃,随风叮当作响。
仙源殿内装潢得如雪洞一般,恍若高洁的隐士住所,仙气化为清风在空中飘荡,振翅欲飞的铜彩仙鹤,驮来灵丹的铜龟。
他修行之人身心洁净,平日都是不碰她的,连与她接触都要擦擦手。今日却这般与她严丝合缝地贴近,其暗示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林静照跪在御榻上,没出息地淌出清泪。
朱缙凝向她,长指罕见地擦了擦她泪,博袖绣有淡紫色的缥缈远山。
他命令道:“转过去。杳杳。”
林静照乍闻这称呼眉心一跳,如同被针扎了,咬着唇依言缓缓转身。
朱缙从后不轻不重地挽了她的腰,帮她调整到合适位置,倾身覆了上来。
她手肘撑在枕头上,弓着身子,头重脚轻,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杳杳这一称呼,恍如魔咒。
朱缙吻了吻她的滑如流墨的长发,温柔而强势地行事,没带一丝手软。
她痛哼了声,隐忍相迎。
他头顶的香叶冠坠落,掉在了她腰上,桃花香缓缓弥漫于整间褥榻。
外界风打竹叶,飒飒作响。
……
陆府。
明月高悬,鞭炮炸碎的红皮子散落一地,挂着喜字的红灯笼静静悬挂,宾客喝得醉醺醺三三两两地散去,场面冷清。
由于白日迎亲时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陆云铮的喜宴没吃好,人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背地里指指点点,都传他为人不检点,婚前被就背着妻子养了外室。
好好的婚礼,一地鸡毛。
陆云铮咬着牙,痛恨自己的窝囊,不能将流言蜚语撕碎。
“大人。”
家丁过来拱了拱手,禀告道,“小人派人里里外外寻找了好几圈,并没有找到白日那个疯妇人。”
陆云铮眸色猩红,质问道:“一个大活人怎么没了?”